我國華文教育又來降低水平了。
正當有在陪孩子讀書做功課的父母,都在慨歎我國現在學生的課業,相較上一代要來得更難更複雜;教育部又完全遵循政府貫徹從小就全力培養人才的精神,不斷提高中小學各種科目難度,以求逼出中小學生十成功力潛能的時候,華文卻偏偏特立獨行,繼續地、不停地化繁爲簡,生怕在籍學生趕不上進度放棄,也怕在職家長投訴這在本地幾乎一無是處的科目拖累了孩子的學習進程。
36篇課文減至14篇是什麽樣的概念?
這回是修正了什麽呢?從明年起,中學華文文學科裏的古典詩詞將減少,而以一些本地文學作品取代。
根據報道,教育部每五年檢討課程,現行教材于2014年啓用至今,明年會除舊迎新。或許你不了解中學華文文學作爲選修科的狀況,這裏給大家講一下。華文文學分成兩種,一是完整課程,是獨立的人文科目。完整課程目前課文包括22篇古代詩詞與文言文作品,以及14篇現當代文學作品。
另一是配對課程,稱爲綜合人文科目(Combined Humanities),修讀此配對課程的學生,要兼修華文文學和社會科(Social Studies),當然華文文學部分的比重相對完整課程要輕得多,課文只包括14篇現當代文學作品。
那明年起實施的新課程做了什麽改變?修讀完整課程的學生,課文將從原有的36篇,銳減成14篇,只剩下八篇詩詞(而且只有四首是古代詩詞:杜甫的《春夜喜雨》、蘇轼的《水調歌頭》、李清照的《如夢令》、李白的《渡荊門送別》),五篇現當代小說(包括新增本地寫詞人小寒的《回不去的候車站》),以及新收錄的本地作品謝裕民的長篇小說《放逐與追逐》。
至于配對課程的課文,則不包括長篇小說,其余13篇與完整課程相同。
誰的曆史與文化遺産比較豐富?
將更多本地作品編入教材,對我國極少數華文文學創作者來說,當然是令人欣慰和鼓舞之事,但作爲“華文文學”這麽大一頂帽子底下所承載的內容物,卻未必是最好的選擇。
教育部課程規劃與發展司母語處司長王梅鳳在回答《聯合早報》詢問時說:“好幾篇古代詩詞被抽出,取代的是新加坡文學作品。所選的本地創作反映我國豐富的曆史與文化遺産,好讓學生培養更大的文化鑒賞能力。”
我國的曆史和文化遺産有多豐富?那要看你跟誰和跟什麽來比較,既然科目名爲“華文文學”,而不是“新加坡華文文學”,顯然就應該以華文這個語文的發祥地及它的演變與源遠流長爲基礎來研讀吧,那我們這個只出生了50多年的國家,好意思在整個中華民族5000年的曆史和文化遺産面前說自己有多豐富嗎?
更何況,我國一直以來就是華人居多,卻以英語挂帥的社會,我們到底要向學生展示這裏的什麽與華文相關的豐富曆史與文化遺産?教育部所選擇的那幾部本地作品,除了長篇小說《放逐與追逐》是建構在上世紀70至90年代的新加坡社會,其余的在內容和文學性質上,又顯示了什麽樣的豐富曆史與文化遺産?
有人覺得是障礙就要去掉?
另一名受訪者是南華中學母語部主任陳慧敏,她不只是有20多年經驗的華文教師,也是課程檢討委員會委員之一。她說:“要鼓勵本地學生修文學得先了解他們的語文能力、需求和障礙。現有的完整課程,整份試卷(一)是考古典文學、文言文,這對一些學生而言是一種障礙。”
又是因爲“障礙”。想問的是,有誰一生下來就懂古文?誰不是通過學習,才能掌握古文?任何語文語言,甚至包括一切知識,在我們尚未學懂和掌握以前,不也都是障礙,難道我們就該避開不去學?
很遺憾的是,在我們的社會,華文即使是最淺白的白話文,對很多人來說都已經是一個障礙,那是不是也該避開它,不去學,眼不見爲淨?
莎士比亞作品裏的中古英文也不是現代人隨意就看得懂的,還不是要經過學習,還是說這也是一種障礙,也可以從英文文學科裏去掉?
那如果覺得數字是一種障礙的人該怎麽辦?可以把數學這科也幹掉嗎?
到底是辦教育還是做生意?
根據教育部的數據顯示,過去五年,每年修讀華文的中學生當中,有1%會修華文文學,大概等于300多人。華文文學一方面不是必修科,也肯定不是像數學那樣作爲高等學府所提供不少學科的基本要求之一,所以也不至于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前途;另一方面只有1%學生選修,也即表示這些學生肯定都經過深思熟慮,對華文文學深感興趣才會選修,試問,他們會像上述陳老師所說,認爲學習古文是一種障礙?
還是就像本文開篇時提到的,教育部是深怕再這樣下去,未來選修華文文學的學生,會從1%掉到0%?
我絕對不反對把本地作品編入教材,只是,直接編入中學的必修華文和高級華文科就好了啊,那不是能讓更多學生受惠,更普及地“培養更大的文化鑒賞能力”,也更能達到傳承本地華文文學創作的效果嗎?
至于華文文學科,理應就是比高級華文還要更上一層樓的水平,那就應該保留對淵源流長的華文文學的精深研讀。
教育,就是要把不懂的教到懂,只因爲學生覺得是障礙,就放棄或回避,那還是教育嗎?那是迎合市場式地做生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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