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眼按:與台灣的雲門舞集一起走向世界的,也有其領舞者羅曼菲。林懷民爲她編舞,羅大佑爲她寫歌。但是天妒紅顔,曼菲因肺癌早逝。姐姐羅伊菲長居新加坡,特意爲小妹撰寫此文,追憶才女一生。)
剛落幕的新加坡華藝節2016上,台灣舞蹈才子黃翊呈現了他搭配現代舞和機械科技相得益彰的新創作《黃翊與庫卡》。很可惜因爲正巧出國,沒能和這位“當前最受矚目的25位舞蹈工作者之一”的國際知名年輕舞者再次重逢。
初次見到黃翊的時候,他還是個青澀安靜還帶點鄉土氣的大男孩。猶記九年多前的台北,我懷著痛失小妹的無比傷心,將第一屆羅曼菲舞蹈獎學金頒給他。
↑ 左邊一位就是黃翊
最近一次見黃翊,是去年春天。在一年一度的曼菲派對上,他低訴對恩師曼菲的懷念。回憶剛從鄉下考入台北藝術大學七年一貫制舞蹈系的那年,因爲家貧買不起一件重要必需品。“走在校園裏煩惱萬分。正好碰到曼菲老師,她知道我的難處後,竟然拿出取款卡給我,叫我自己去買,還立刻就把取款密碼告訴了我。”那時,不但他的聲音哽咽,不少賓客也眼泛淚光。
轉眼三月又將來臨,我親愛的小妹,永遠舞動的精靈呀!在你離開的整整十年裏,懷念你的心波似乎每天都在洶湧澎湃,和你衆多的師生、朋友一樣。
↑ 舞精靈
月前去台北,在新雲門大樓院中,看荷花池中你的雕像,想你。
巧遇雲門舞集創始人、你的恩師林懷民正在舞蹈劇場排舞,苦笑著對我說:“你看她在天上多開心,飄蕩在雲間吃風,人間還有三座雕像,而我仍在勞碌。”
突然記得,當年在醫院等候送別你時,你的另一位多才多藝高足建緯問:“我莫非在見證一個傳奇的誕生?”
↑ 曼菲生活照
↑ 曼菲最後半年和大姐伊菲(圖右)、二姐蘇菲(圖左)同遊印尼巴厘島
↑ 病中仍舊體態輕盈的小妹
是呵,曼菲,十年了,你的傳奇還在延續……
台灣雲門舞集斐名中外,雲門舞集2(簡稱雲2)則是小妹一手帶大的年輕舞團。在雲2的年度公演<春鬥2006>上,一身黑衣黑褲的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以“紀念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完成他的夢想,活出他的生命”,爲當晚的演出掀開序幕。
雙手摩挲著印有小妹飄逸舞姿的演出特刊,我屏神靜氣凝注舞台……
哀沉樂音裏,藏藍影下,十多名男女舞者次第出場,鋪陳令人屏息斂氣的舞作《將盡》,忽極速又極緩的肢體動作,勾勒出一幅幅逼近死亡的驚顫。這是小妹高足布拉瑞揚的作品。
朦胧中,《將盡》已盡,小妹最後的作品《尋夢》幽幽登場。紐約瑪莎葛蘭姆現代舞團首席舞者、小妹另一高足許芳宜化身爲她,高貴而燦然的舞姿隨著舞台上二妹蘇菲的淒惋低吟,飄飛于幽渺交融的畫境裏,癡癡《尋夢》。
↑ 曼菲代表作《挽歌》
自此就沒斷過思念的眼淚。演出落幕,黑暗中倏然出現小妹旋轉的舞影,是她跳《挽歌》的錄像。此起彼伏的啜泣聲,隨著李斯特的[喪禮進行曲],隨著熒屏上小妹哀沉卻又滿注昻然力量的身影,層層激蕩,彙成一片淚海。
1989年7月4日首演的《挽歌》是曼菲的經典之作,由林懷民編舞。這幀照片挂在雲門大樓的長廊裏,簽署她的雕塑就取自連續旋轉長達十分鍾《挽歌》裏的一個鏡頭。
雲2是小妹病中始終心念不忘難放手的牽挂。幾個月來的病中呓(藝)語,總圍繞一個話題—-如何讓年輕有才華的舞者,能獲得足夠資源,在舞台上開花,讓世界認識他們……。最後的話語“他們,就交給你們了。”,也宛如托孤般,把年輕學生的手,放在去探病企業界文化界朋友的手上。
彼時凝望臨終的小妹,她不再是我心中聚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之嬌女、舞台上亮眼的明星,分明就是良師慈母。她傾注生命中所有熱忱與精力灌溉的,是舞蹈的嫩蕾,藝術的傳承。
有甚麽比成立 “羅曼菲舞蹈獎助學金”更貼近她的心?有甚麽比注視她心愛學生的作品,更能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曲會終,舞會停,旋轉的裙擺永遠都在飄蕩。仿佛依稀聽到她歡快的笑聲:別爲我哭泣,請多多注視美麗的後浪吧。
作者羅伊菲是新加坡著名作家。創辦的東華音樂合唱團歡迎大家加入,
↑ 羅伊菲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