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前,但凡一個人的周末,我總是靜靜地蜷在屋角的沙發上,老舊的VCD裏是一個清秀女孩的面孔,淺淺的眉梢,修長的手指,鄰家女孩般溫暖的模樣。
那一年,她發了自己的華語同名專輯。發黃封面上的名字,從那一刻開始,便刻在了我的心裏。我喜歡專輯裏的每首歌,尤其,是最後一首,所以,每次我都會從第一首開始播放到最後。每個MV的畫面,畫面裏的每個表情,就連最後那首歌曲AB段的鋼琴間奏,我都記得清晰。
喜歡她,便從那時候開始。我不是瘋狂的追星族,只是把這份喜歡默默地放在了心裏。我在自己的空間放了一個她的相冊,從網上載了幾張老照片,取了很簡單但是常人看來甚是矯情的名字:我的最愛。是的,16年了,她依然是我的最愛。
我初中畢業後到一個縣城上高中,省重點學校,跌跌撞撞地進去,因爲成績老是起伏不定而顯得越發自卑。省城裏的重點高中,大多是市裏附中進去的孩子,無論家境還是教育都比我這種小地方來的妹妹們了得。好在那個時候我的一群好朋友也都考上了這所學校,自己也便不這麽孤單了。
高中的第一個月,我被軍訓曬得黝黑,每個月僅有的兩天長假,我都會坐上長途公汽回家。在那些漫長而又百無聊賴的公交車上,她的歌聲是我唯一的寄托。窗外是不停變換的風景,耳機裏不變的是她的聲音。是啊,在那三年的時間裏,身邊的人無數次改變,而她和她的歌聲卻一直留在了我身邊。
輾轉周折,我進了大學,身邊再也沒有一個認識的人。 那些約好的青春同行,駛過年華的月台,最終,都消失在了時間的渡口。
誰叫自己不爭氣,考得這般差勁呢,我總是這樣半傷心半嘲諷的說自己。那些不知道該如何拯救自己的自卑撲面而來,比起高中時越發的明顯。
“這一刻,回頭看見自己,這一路的風景,百感交集的我,下一刻,又將飛向那裏,漸漸疲憊的羽翼,爲你披上了勇氣。”
在我最最落魄的時候,對于我高考的失敗有著各種各樣的傳言,而我,仿佛就在這首歌裏,找到了自己重新出發的理由。是的,那些的委屈和不可名狀的心酸,都在她的歌聲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個時候的我,經常一個人,自習,沉默,拿著課本走在上課的路上,或是一個人在校園門口養有金魚的小池塘旁邊靜靜地發呆。後來我被校廣播台選中,自己負責一檔節目,排檔期、約稿、錄播、配音,都是一個人。我歡天喜地在每一期節目中都插播一個自己喜歡的她的歌曲,漸漸的,心情好多了。學習本身並不是那麽吃力,幾次英語比賽我都拿了獎,還在一次創業策劃大賽上拿了省裏的第三名。我告訴自己,或許人生本是如此,一波三折,並沒有一帆風順的時候。
那幾年,也正是她大紅大紫的時候,她的消息也總在人們的視線範圍內,各大電台報紙和新聞頭條,都將她的名字和華語天後聯系在一起。也就在那個時候,她的某些專輯引起了異常的評論,有的人說歌曲的風格單一,進步緩慢,也有人說她不會包裝,除了唱歌再沒有其他的作品。我心裏倒是覺得或者是大家膩了吧,可是爲什麽喜歡一個人就那麽容易會膩呢。而她,並沒有理會那些傳言,一直堅持著自己。這是怎樣的倔強和單純,她始終沒有改變對唱歌的執著和熱愛。
後來我聽說她在MV彩排的時候,跳舞扯破了裙子,又聽說她在世界巡演的時候體力不支。是啊,她那麽瘦小,那麽單薄,我不禁百般心疼了起來,轉而又想起她認真的模樣,內心感到百般欣慰,她畢竟是我喜歡和那麽支持的人啊。
後來,她結婚了,又有了孩子,不得不暫別歌壇。那個時候的我,大學正要畢業,爲了找工作的事情拼命地努力著,每天抱著自己的簡曆和推薦表奔走在各大招聘會上,穿著平時最討厭的高跟鞋,也把平素紮起來的馬尾披在肩上,只爲稍顯成熟罷了。找工作並不是那麽順利,好多個晚上怕錯過電話通知都不敢關機。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毅然決定了出國發展。
我只身來到了她的國家,做夢都希望能夠有一次街頭巷尾的偶遇。可是,希望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我知道她的職業生涯被短暫地劃上了休止符,所以在那兩年的時光裏,我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希望她可以早日複出。這期間我應父母的要求回到了中國,然而,等待她複出的心情,卻分毫未減。
終于,新專輯在那個冬天剛剛結束的時候就和大家見面了。久違的聲音,依然是我最熟悉的,那個時候我的坐標是西安,一個偏僻的小攪拌站裏,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鳥叫蟲鳴,而是轟轟隆隆的攪拌機,站裏一打土,宿舍都會緩緩搖晃,我所到之處都是厚厚的灰塵,記不清每天需要洗幾次臉。飲用水重金屬超標,我經常生病。其實生活的艱苦遠比我文字的描述更深刻,然而,最讓我難過的不是生活,而是精神上的受挫,我不喜歡很多人心機重重地工作,也看不慣巴結奉承和爭權奪利,讓我厭惡至極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是時候,該放手就走了。那一年,很多的放棄,很多的改變,我的心真的好累。那麽多年的堅持,不堪一擊、潰敗成了一地。
那個時候我反複聽著的都是那一新張專輯,准確的說,是那一首歌,那首歌讓我懂得,原來每個人、每件事都會有一個期限。我最後放棄了曾經渴望的那些永久,整個人變得異常脆弱和焦灼,經常莫名其妙的窩火。
這麽多年過去了,時光飛逝,物是人非,唯有孤獨和她的歌聲一直陪伴著我,陪我渡過曾經最煎熬的時刻,安慰我一次又一次受傷的心靈。于我,她早已不是一名純粹的歌手,她早已幻化成我強大的精神支柱,幻化成我內心深處支撐我永遠向前的力量,幻化成我多年成長多年曆練多年變化的最好的證明。
我終于離開了西安,再次來到了她的故鄉,我重新期待著能夠與她重逢,而這一次,我終于見到了她。我無法忘記自己等待的那一天,興奮,激動,我快樂得像個孩子。
而當我真正離她如此之近的時候,當她穿著一襲紅裙唱著《神奇》的時候,當她身著白色公主服唱著曾經感動我千百次的《Leave》的時候,看著所有人點亮手機的燈光,她像一顆小星星一樣頑強地唱著《克蔔勒》的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狠狠地哭了出來。這份沖動並非完全因爲她,因爲她的歌聲,而更多的是因爲曾經逝去的時光,因爲曾經的自卑但不得不咬牙堅持的勇敢,因爲無法排解無人理會的苦楚,因爲默默期許卻從未實現的願望,因爲時過景遷卻從未遠去的守候,因爲愛。
我一邊哭,一邊唱著“等不到你,成爲我最閃亮的星星,我依然願意借給你我的光,投射給你,直到你那燦爛的光芒,靜靜的挂在遙遠的天上。”
我想,也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吧,我在那個演唱會上淚流成河,我仿佛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我們都沒有絲毫的改變,然而當夢醒之後,我才恍然自己已不再是曾經年少。我在離她只有5米遠的地方跟著她一起大聲唱著我愛的《遇見》,可是,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們再也無法與曾經的自己重逢,縱使難過,縱使不舍,我也只能與曾經的自己重重地道別,並告訴現在的自己要努力的活著,爲了更好的未來和明天。
回來之後,我在微信上把演唱會上拍的照片發給了曾經同樣喜歡她的一個好朋友,我說我在她的演唱會上又哭又笑又唱又跳,她笑著回答說,我懂。是啊,青春,只有同行的人,才懂吧。
後來,我一直在想,那麽多年的時光裏自己都做了些什麽,有沒有留下什麽痕迹。然而,除了兩段感情,我再也想不起其他。突然明白有些人來到我們的生命中,只爲了給我們上那些成長有關的課,在時光的軌道上我們正好相遇,又正好離開,最後,大家分別過著自己的日子,消失在對方的世界。這,就是彼岸時光。
只是,有的課是一陣子,而有的課,是一輩子。
今天,突然想起今年二月份在麥當娜演唱會的後台偶遇你,喜歡了16年的你,就這麽偶遇了,突然的偶遇讓我激動地手無足措,一路跟隨。直到你開口,俏皮而主動地問我是不是要和你拍照。那一刻,我眼眶都紅了,欣喜若狂地站到你身旁,你一襲短短的黑裙,春風化雨般地微笑,真誠而又溫暖的眼神,每每回想起來,都莫名地讓我感動。
最近一直都在等待你的新專輯,時間過得好快,明天(7月23日)就是你的生日了,希望你能收到我的祝福。
燕姿,生日快樂,永遠支持你,永遠愛你!
(文: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