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來到這個比我所在的城市還小的國家不是畢業後臨時決定,是媽媽“蓄謀已久”的安排。
從小媽媽余音繞耳“你不屬于這裏,你屬于那個花園城市”,這一動機源于媽媽高中閨蜜20多年前定居這裏。那時這裏已經和如今一樣發達,環境優美,交通便利,城市規劃的很合理,而20多年前的中國,我們的小城還顯得落寞樸素。
印象中的土城牆,老街兩旁的梧桐樹和老房子,不過在我心裏,那是承載著滿滿童年記憶和濃濃人情味,是回不去的溫存。
阿姨將新加坡人文環境描繪得宛若天堂,大同社會。像大多媽媽一樣,把自己不能實現的願望編織在自己孩子身上,畢業後,母親催促我早點去,而念舊的我舍不得離開家人,舍不得好朋友周末聚會,選擇在家鄉的一家教育機構做了大半年英文老師。
初出社會強大的自尊心使我全身充滿刺和對一切抱有美好的幻想,在殘酷現實中掙紮著,擡頭月亮,低頭六便士,無法忍受態度很差的領導雞蛋挑骨頭般的指責,開始發現Social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學不會職場那套假假的左右逢迎,講話滴水不漏,不是一個圈硬融合,迫于無奈咬咬牙決定辭職。
面到這份華文老師的offer並沒有太激動,之前面過各方面條件更好的工作,而選擇了做華文老師,這也確定了方向。行李箱一拉沒有太多留戀,在機場給閨蜜打了電話和媽媽擁抱後,就走了。
飛機上插著耳機剛好循環到郭靜的《飛往未來的客機》“遠遠看著你搭上往未來飛的客機~把過去握緊了在我最柔軟的手心~我相信 你將會是一個有故事的你……”
這個位于馬來半島南端的“小紅點”,曾經荒涼偏僻的小漁村,安靜優雅的熱帶島嶼,如今的花園城市,我來了。初到新加坡是淩晨時分,打了taxi從樟宜機場去住所路上,司機是個華語講得不怎麽流利、夾雜英文的老安哥(Uncle的諧音,這裏對老年男子尊稱),車上放著比鄧麗君年代還早的閩南風情歌曲。
看著車窗外向後閃過的路燈和路旁大片大片的植被,溫熱的氣候,夜空裏幹淨松軟得像棉花一樣的雲,想著以後在這裏會遇到誰發生什麽樣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換了錢,買了手機卡,公交卡一系列,乘坐MRT(地鐵)去醫院體檢,下車後,這兒可不像國內城市規劃得正南正北的道路,而是環著綠草坪蜿蜒出的道路。
詢問一年輕女生醫院怎麽走,那女孩非常友善地用自己手機Google,巴不得帶我走過去。做好獨自面對未知的勇氣,卻被這第一抹來自陌生人的暖意暖到。
去到醫院,前台工作人員用極其溫柔的態度囑咐我把行李箱雙肩包放走廊去抽血,“不怕,沒有人會拿走的”。我半信半疑去做了,出來看到行李箱安好,心裏默默感歎這治安確實夠好。
等車去公司,望著路旁的coffee shop坐著歐美人、印度馬來人,華人居多,叽叽喳喳地在閑聊中虛度時光,在猶豫如何快速打到taxi,一個老安哥看我一臉焦慮拉個行李箱“小妹,坐這兒,請你喝杯咖啡吧。”而我內心是防禦不安的,翻白眼拒絕了“這個老色狼~” ,後來才明白其實那安哥該是出于善意。
住的地方是三個女生share的組屋,和國內的房子沒太大差別,偶爾會有蟑螂出沒。室友是四川樂山人,做的一手好川菜又特熱心友好。剛來的幾天,每天睜眼前迷迷糊糊分不清在家還是在哪裏,半夜常常被禮炮般的電閃雷鳴吵醒。
做工(工作叫做工)的學校十分鍾步行到,穿過shopping mall,如果用味道來定義對于這個城市的初映象並不十分美好,是我厭惡的榴蓮味和巴刹裏的椰漿飯混合的味道。
說到飲食,來之前心心念念攻略的海南雞飯,肉骨茶,炸魚米粉,都一一品嘗了個遍。以前素食居多現在開始大吃特吃炸雞炸魚。在中國,對我而言,人間美味莫過于火鍋川菜,最是厭倦面包甜點。來到獅城,一切都變了,仿佛給味蕾開辟了新大陸,巧克力蛋糕冰淇淋,未脫脂牛奶,甜甜圈,芝士焗飯等高熱量食品來者不拒。
每當經過shopping mall負一層,櫥窗裏美食仿佛在向我say hello,什麽自律的意志抛到九霄雲外,“吃”成了每天最enjoy 的事。也許填飽胃就不那麽孤單了,我並不怕alone也從不會感到lonely,反而很怕和三觀不合的人social,不算是戀家,至少在剛來的半年裏,更多的是對未知的期待。
也許時代不同,隨時一個facetime給家人,但也很懷念過去沒有網絡只有寫信寄照片的慢慢的時代……
感受最深的是大家在公共場合的不成文的自覺性:電梯統一靠左站,空出右邊一列給有需要的人過,坐地鐵公車上很少看到擁擠都是one by one排好隊,排隊買飯也會自覺到空出那個公共過道,有碰到他人或者要越過人群也會聽到“sorry~excuse me”,售貨員找零錢時也會微笑說“thank u”,陌生人眼神交彙也會點頭微笑,這種自覺性和對他人尊重友善讓人很舒服。
上班的小學是南華小學,在新加坡排名top10之內,領導人非常nice,和藹溫柔。印象最深第一次用office的打印機打錯了100多張,不熟練英文標注出了很多錯,帶著對國內領導的刻板印象的陰影,想必這次死定了,做好被批評的准備,但主管非常溫柔地說“jingyi阿,這裏印黑黑了,下次不可以這樣喽”。不過這也是最初,後來發現那領導也是戴著不同面具,不過這不影響我還是很喜歡那個愛笑又溫柔的她,在她立場可以理解……
最初的工作熱忱高至雲霄,看到每個學生都是淘氣的天使,想和他們建立起很好的師生關系。因爲華校,沒有外族孩子,華人的孩子雖然長得和中國孩子沒太大區別,但受到西方文化,語言影響很大。
每個孩子自我意識很強烈的,尤其華文學得很爛,講的更是費解的想讓人翻白眼,而他們的英文並非講得純正英音或美音,而是地道的Singlish。尾音拖得很長,調子像在唱歌。
第一節課,講了兩句英語全班哄堂大笑,“ok, now,all of u go back ur seat.”反思,講錯了嗎,後來才懂是音調太過于正式Chinglish。
還有一次有學生問我“憶”江南的憶字什麽意思,我講回憶記憶,他不懂,我講“memory ”可能來自北方女漢的我口音過重。全班模仿我的“慢末兒瑞”非常淘氣頑皮,讓我又氣又笑。
第一次學生問我“老師,你是中國人?台灣人還是日本人韓國人?”“中國人阿,台灣人也是中國人阿,”“不是,假期爸爸帶我去台灣,不是中國”,我非常確定告訴他們“是的,去看中國地圖,台灣島就屬于中國,還有你們也是中國人的後代”。我也不懂當時爲何那麽計較這件事,現在想來非常幼稚。
除了課本裏簡單的字詞外,還有中國文化滲透。三字經,弟子規,繞口令,古詩詞,背得是滾瓜爛熟,卻連“人之初性本善”都不曉得什麽意思,一年只有夏季,雨天和晴天,哪裏懂得秋思哪裏懂得懷古。
日複一日重複,還是一樣的孩子的臉,感情和信任更深厚,卻失去了最初的熱情。偶爾心煩躁,會去海邊,對于家鄉沿著秦嶺山脈的我而言,對大海有向往。懷著那個以夢爲馬的詩人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情懷去到了西海岸,卻沒有沙灘只有船只,更像碼頭,而聖淘沙的海灘滿足了我對海的千般憧憬,萬般期待。雖然在國內也見過海,海灘上的椰子樹,一艘艘停泊的遊輪擋住遠眺的視線和遐想,跨過搖擺不定的懸索橋站在“亞洲大陸最南端”,大海包容性令人敬畏。
日後,每當壓力很大和惆怅時,約朋友看海,踏沙灘吹吹海風,只爲眼前的海闊天空,只爲心靈的空曠甯靜。這個國家不大,一不小心就出國了,商品大都從周邊國家甚至中國南方進口,常常看到標著“made in China”的國貨卻比國內貴很多,當地人都選擇周末飛去馬來西亞新山購物。
大半年內,走過所有的知名景點和無名的小地方,從東到西,這個城市就這麽長,突然間覺得它其實一點兒也不小,因爲每個人需要的空間容得下兩只腳就已經足夠了。機緣巧合,搬來和家鄉朋友一起住,臨近新加坡河的一座公寓,緊鄰就是燈紅酒綠、年輕人最愛的克拉碼頭酒吧街,和朋友的老板約了一起先去了慢搖式再去了high場。
第一次來這樣的場合,燈光一明一暗的舞場中每個人都瘋狂甩頭扭動身體,喝著像藥還是土一樣摻兌的洋酒,看著旁邊激烈熱吻到忘我的情侶,于我而言這樣放松方式並不能很釋放壓力。
右轉又是唐人街——牛車水,巴刹下悠閑的老安哥們咀嚼著雜菜飯,總覺得這兒的華人有些奇形怪狀,感性的人會有種來到非洲大草原上的鏡頭慢放,不可以這樣沒禮貌just kidding~
如果年輕漂亮女孩子走過,一定會被這些耄耋之年的老安哥搭讪或者不知名的目光注視著,開始對這一文化並不舒服,想想國內的老人多麽憨厚慈祥受人尊重。比起逛烏節路那樣充斥時尚一二線品牌去shopping, 更樂意獨自約朋友去爬山去看博物館。
說起藝術館,想起人生中第一次相親經曆,對于感情,很相信一見鍾情又秉持甯缺毋濫的原則,一旦愛了會愛得很純粹深刻沒原則,在一些場合遇到過讓我怦然心動的幹淨側顔,卻沒勇氣去say hello,也有過被搭讪被表白,也有很貼心很nice的男孩子在追求,每次聚會他總是很紳士貼心給我們准備自制便當做攻略扛行李,但身上那種不熟悉的感覺和味道是無法接受他的。
在朋友介紹和表姐勸導下,決定不活得像裝在套子裏的人,給自己個機會去了解這兒的男孩子。那男孩十分陽光積極,微笑時眼睫毛非常好看,但第一眼我就確定他不是我要的那個人。
他也是受西方文化影響很重,即使快30了不依照傳統結婚生子路線去約束自己,覺得自己很年輕要去美國留學還有很多夢想要實現,去了那次藝術博物館主題爲mirror 在鏡子裏看到真實的自己。
那天我爲了配合觀看藝術館的氣息,穿了白襯衫和墨綠長裙,紮著兩個麻花挽起來的小辮,畫了淡妝自己覺得美美哒,可後來在吃飯過程中,在他眼裏我簡直土包子“你很像剛來這裏,試著穿的簡約點兒”。
他喜歡歐美opening穿很少又熱辣的女生,看來我們都不是對方要找的人,吃了不中不西的韓國拌飯,當然AA的,這一點北方爺們兒可能覺得有點打臉,但在這兒太正常不過。晚上byebye之前他向我索要一個擁抱,內心也是很奇怪的,拒絕顯得小器,還是微笑接受了,心裏怪怪的。
周末大多選擇去冷氣凍人的圖書館,這個城市的圖書館都是一卡通的便利,幾乎每個地鐵站樓上都有圖書館,而我常去的Clementi和Jurong圖書館可選擇的華文圖書範圍非常的狹窄,好不容易遇到本想讀的結果是從後向前豎著排版的繁體字。
也是在朋友帶領下加入基督教,原本無神論者的我並不是虔誠的教徒,沒有從內心認同。每周天馬可牧師的傳教,那牧師開始給人感覺娘娘的、妖裏妖氣,在舞台上自說自話手舞足蹈。
後來經曆了一些糾結事情,內心變得不甯靜,那些教堂歌詞和那些牧師的話語都開始入耳很能解憂消愁産生足夠共鳴。沒有研讀過聖經佛經,佛教更引導人一心向善禍福相依。
想起大學同桌雪兒說的那句“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始終堅信善良就是爲自己留下的路標,真的受不了人與人之間惡意的猜測與不真誠,于我而言最難過的事了,如果做了違背良心的事一定會報應,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基督教引領你相信耶稣,雷同于《秘密》系列的吸引力法則,遇到困惑分分鍾咨詢阿爸耶稣,耶稣神父原諒你的過錯,把新的靈魂放入體內……狹隘的理解,比起來還是基督教比較大度,包容一切過錯~
來了快一年了,終于有點想家了,懷念和家人在一起畫面簡直太幸福了,能吃上媽媽做的飯是多麽奢侈的事,很想抽那個不懂事和父母拌嘴的自己。
很感恩所有幫助的朋友們同事們,雖然生活和工作很順利也平鋪直敘沒有太多surprise,但心理也有很擰巴了一大陣,全盤自我否定,對未來沒有信心。
最痛苦孤獨的時候不想分享給任何人,不想把負能量帶給別人,晚上看《奇葩說》《康熙》陪伴我走了很久,根本不清楚自己未來要什麽也不明白當下在迷茫糾結什麽,那陣困惑是雞湯文和朋友也解救不了的。
本命年諸多不順,各種丟東西,各種爛桃花,人在很不放松情況下很難快樂、很難做好任何事。有沖動選擇一份不會有結果的愛情,或者辭職去其他國家看看去貧窮國家支教,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後來無疾而終。
擰巴到每時每刻思考活著爲了什麽就連我的Patner Gaya問我“jingyi,How’s ur weeked?”我都回答“for what do we live?”赤裸裸的精神病患者晚期,是爲了愛情是快樂,對父母的責任按部就班的人生流程,是當下的感受,是成長改變,是幫助別人,很欣賞活的很明白的朋友對我好言相勸,外面聲音太多,只能問自己,萬水千山不負初心,還能成長與人爲善就是最好的狀態……
慢慢行走,讀懂這座城市,更了解自己,愛上這份自然,平和,穿著freestyle大褲衩夾板拖鞋,隨處草坪就是三五馬來印度小夥伴的野餐,沒那麽多猜忌,簡單,多元化……
(文:王婧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