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是“新加坡模式”的最大特征。而大法官,則是司法的最高掌權者,在總統不在國內等三種情況下,可以代行總統職務,相當于中國的最高法院院長。今天(1月9日),新加坡前任大法官楊邦孝逝世,享年93歲。他是新加坡法律改革主導人,讓新加坡的司法制度從沉睡中蘇醒,成爲亞洲第一。他也是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的同學,在李光耀的遊說下,放棄200萬新幣年薪當法官,不過,知道他的家族背景後,發現200萬也不算啥…… 廢除司法假發 大刀闊斧進行改革1990年9月28日,楊邦孝正式出任新加坡首席大法官。衆所周知,新加坡的司法體系承襲自英聯邦,而英聯邦的法官們都要戴假發,這是權威的象征。▲相信大家在港劇裏都有看過~而楊邦孝在上任後的第一次發言,就宣布廢除新加坡法官沿用多年的英式假發!▲雖然楊邦孝(右)自己也曾戴過所以,現在大家看到的新加坡法官,都不戴假發了,但法袍還是有穿的。
楊邦孝上任兩年,解決了高等法院之前積壓的2000宗案件。當時,一起訴訟大概需等上5年才受審理,現在民事起訴的等候時間一般在半年以內。
《李光耀回憶錄》中記載,楊邦孝修改條規和慣例,防止律師利用這類條例拖延案件的審理工作,或使得審訊延期。他還把資訊科技引入法庭,加速完成工作。▲新加坡前高等法院大樓,現爲國家美術館到1999年,新加坡的法庭已經在世界上聞名遐爾,不論是發展中國家,還是發達國家的法官、律師,都慕名前來考察楊邦孝的改組成果。世界銀行向其他國家推薦新加坡初庭和高庭制度,作爲學習的典範。同時,世界評級機構也給新加坡的司法制度打了高分。90年代,瑞士國際管理與發展研究院出版的《世界競爭力年報》,年年在“社會人士對司法公正的信心”這一欄,把新加坡列爲亞洲國家之首。時至今日,新加坡依舊在世界法治指數中排名亞洲第1,世界第13。
▲(圖片來源:2019 Rule of Law Index) 借李光耀抄筆記 “雪中送炭”的情誼他們說,好看的人跟好看的人一起玩,那大法官和總理一起玩,就不足爲奇了,楊邦孝和新加坡開國總理在劍橋法學院同窗三年。李光耀在自傳中說:“他(楊邦孝)的功課怎麽樣,我很清楚。1946年第一個學期的課我沒上,于是向他借了聽講的筆記。那些筆記完整且井井有條,爲我提供了清楚的課程概要。六個月後,我在第一年的法律考試中名列前茅,邦孝也一樣。”▲劍橋大學楊邦孝在李光耀去世後出版的《近看李光耀》一書中,也寫了一段劍橋求學往事:一個寒冬,楊邦孝病倒,醒來時卻看到壁爐裏燒著火,後來才從房東處得知,這桶煤炭是李光耀扛著在雪中走了近一公裏路送來的。 放棄200萬新幣年薪 重新融入法律界李光耀曾在1976年請楊邦孝出任最高法院法官,但楊邦孝當時是華僑銀行的副主席, 于是婉拒了這個提議。1988年李光耀決定,要在1990年卸下總理職務。但李光耀認爲接班的總理吳作棟對法律界不熟悉,要他決定合適的大法官人選恐怕會有困難。于是,李光耀又“盯上了”老同學楊邦孝。
▲李光耀夫婦和楊邦孝出席活動
那時的楊邦孝,已經是新加坡規模最大的銀行——華僑銀行的主席。1989年的一天,李光耀和楊邦孝共進午餐時,再次邀請他出任大法官。
李光耀向他遊說,指出他已經登上新加坡最大銀行的最高職位,在那裏付出心血只能讓數千名雇員和更多股東受益。出任大法官的話,卻能使執法工作追上時代,造福整個社會和新加坡的經濟。如果他答應的話,就必須先在最高法院擔任法官一年,重新融入法律界,然後才能出任大法官。
楊邦孝讓李光耀給他時間考慮,因爲如果答應了,楊邦孝的生活會發生巨大變化,還要放棄銀行200多萬新幣的年薪!當時法官的年薪不到30萬新幣,相當于銀行薪水的七分之一,即便是總理的薪水,也只有100多萬。 ▲1992年新加坡總理和部長的薪水不過,在考慮了一個月之後,楊邦孝答應了當大法官,接替當時已經72歲高齡的黃宗仁大法官。
▲楊邦孝宣誓就職
之所以對于任命楊邦孝爲大法官這麽執著,《李光耀回憶錄》中寫道:“他(楊邦孝)在日治時期和馬來西亞種族暴亂期間吃過苦頭, 對通過司法維持社會秩序有強烈的看法。他對多元種族社會的看法,對于應該怎樣去培養和治理這種社會,對處于這個區域的這樣一個社會應該以什麽態度對待法治的問題,跟我的見解沒什麽不同。”
▲李光耀和楊邦孝楊邦孝在司法部門的最高職位任職15年多,四次被重新受委任,曾見證李顯龍成爲新加坡新一任總理。退休後,他曾就任新加坡法律服務委員會主席,及新加坡少數民族權利總統委員會主席。▲楊邦孝獲新加坡國立大學(NUS)榮譽法學博士學位 出身名門 家裏是捐款大戶楊邦孝祖父楊宜齋,是馬來西亞著名僑領。父親楊旭齡也是著名律師,在馬來西亞創立了大名鼎鼎的旭齡及穆律師事務所。楊旭齡熱衷于慈善事業,對馬來西亞當地社區貢獻頗多。▲楊旭齡1955年,馬來亞法律雜志評價楊旭齡:“只要他願意,他的人生可以是舒適悠閑的。但他選擇了辛苦勞作的人生,將絕大部分的精力花在爲這個國家的人民服務……”▲楊旭齡一家,中間是幼年楊邦孝對新加坡國立大學(NUS)比較了解的朋友可能會覺得,咦?楊旭齡這個名字怎麽有點眼熟?來,NUS的醫學院叫什麽?楊潞齡醫學院啊!沒錯,楊潞齡就是楊旭齡的兄弟,是楊邦孝的叔叔!
以楊潞齡命名,是因爲在2005年,楊潞齡基金曾捐出1億新幣給NUS,推進醫學院的發展。政府還進行了1比1資助(就是捐款人捐1新幣,政府補貼1新幣),直接讓這筆捐款增值到2億新幣!這可是NUS創辦至今收到的最大筆捐款啊!
而促成這次捐款的關鍵人物,正是時任大法官的楊邦孝…… ▲李光耀(左三)等參加楊潞齡醫學院的開幕式 更牛的是,NUS的音樂學院,也是他們家捐的!楊潞齡基金先後給音樂學院捐贈了5000萬新幣,所以音樂學院以楊潞齡的小女兒楊秀桃命名。楊秀桃的姐姐楊秀雲和楊邦孝,曾參加楊秀桃音樂學院的開幕慶典:▲左起:楊秀雲,楊邦孝,NUS時任校長陳祝全所以,楊邦孝不僅在司法界遠負盛名,在新加坡的教育方面,也貢獻卓著。在新加坡管理大學(SMU)成立之初,就設立了楊邦孝基金,他也是SMU的名譽校長。▲楊邦孝和家人出席SMU活動,他的夫人和女兒分別坐在他左右 突然離世 新加坡社會各界紛紛悼念總統哈莉瑪致函楊邦孝遺孀,對他的逝世表達深切遺憾,並肯定了他對司法界的轉型和新加坡司法制度做出卓越的貢獻。
新加坡內政部長兼律政部長尚穆根也發表悼詞,稱楊邦孝好像一個巨人一樣,對建設新加坡與其制度,無私奉獻。尚穆根還說,能在楊邦孝當高庭法官和大法官時擔任律師,見識到他在庭上如何審理案件,是自己的榮幸。的確,新加坡擁有現在完善的司法體系,楊邦孝功不可沒。雖然今天他去找自己的老同學敘舊了,但他對新加坡法律界的影響,還將一直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