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 特約撰稿 康甯
不久前，商務部公布了國家級經開區2021年度考核成績單，蘇州工業園區蟬聯綜合排名第一，實現“六連冠”。過去的一年，這片占地僅278平方公裏的改革開放試驗場爲中國創造了近3330.3億元地區生産總值。在亮眼的經濟數據背後，2022年伊始，蘇州工業園區存量企業的數量突破了10萬大關。企業是經濟發展大幕下的主角，正是逐步形成的多樣性、差異化且充滿活力的企業生態系統支撐著蘇州工業園區迅猛發展。
當前，中國經濟發展面臨需求收縮、供給沖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如何讓政策精准激發市場活力，如何爲企業營造公平與發展的生存空間穩住經濟發展大勢，成爲各地亟待解決的難題。
李克強總理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圍繞打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持續推進“放管服”改革。
而“親商服務”恰恰是蘇州工業園區的“金字招牌”。作爲踐行親商理念服務企業的一線部門、落實政策惠企利企的“中台樞紐”，蘇州工業園區企業發展服務中心的企業服務模式提供了一個可供借鑒的樣本。
“真的很難落下哪一項政策福利”
金雞湖與緊鄰的獨墅湖將蘇州工業園區劃爲兩片，星湖街是湖東最重要的南北向幹道，因沿線軌道、隧道施工，每到早晚高峰，激增的車流便會令交通變得擁堵。成立于2006年的蘇州旭傑建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文簡稱“旭傑科技”）在園區深耕發展多年，辦公地點就設在蘇州工業園區星湖街旁獨墅湖畔的中衡設計大廈。這是一家從事綠色裝配式建築全過程服務的企業。2021年11月15日，它成爲北交所鳴鑼開盤時首批挂牌的公司之一。
2022年年初，蘇州工業園區企業發展服務中心企服二處的負責人宋佳帶著一份“政策定制報告”和4位負責不同企業服務項目的同事登門拜訪旭傑科技，財務總監陳吉容與兩位同事一同參與了現場交流。這是園區“總部企業服務”的一次例行拜訪，以求直面企業了解其當下發展最急迫的訴求，同時向企業宣傳政府近來提供的扶持政策。
宋佳耐心地向陳吉容和在場的同事解釋著“政策定制報告”的內容，“這份報告涵蓋了科技、産業、商貿、人才、金融等各部門的政策，由我們企服中心各業務處室分類彙總，凝聚著我們的智慧、經驗和心血，希望能幫助你們在紛繁複雜的各級政策中迅速理清頭緒，做好最適合自己的申報准備”。
因長期以來注重研發，憑借在行業內領先的技術水平，旭傑科技在中國裝配式建築服務行業第一梯隊占據了一席之地。也正因如此，近些年旭傑科技陸續獲得了“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江蘇省民營科技型企業”“江蘇省建築産業現代化示範基地”“蘇州工業園區上市苗圃企業”等資質認定，在園區累計獲得各類政策扶持資金和金融貸款支持超5000萬元。
當宋佳問到“最新的政策還有哪裏不清楚”時，陳吉容感歎道：“在蘇州工業園區辦企業，真的很難落下哪一項政策福利呀！有時候，我們不記得截止時間，你們的同事比我們還急，電話就來了。”
2009年，蘇州工業園區爲服務區內産業轉型升級設立了“蘇州工業園區中小企業服務中心”這家直屬事業單位，希望通過這樣一個職能部門來統籌整合政府及社會化的資源服務區內的科技型中小企業。經過8年的探索實踐，這家機構爲科創企業提供的一系列創新性服務顯現成效，亦獲得了園區企業的好評。2017年7月，經園區黨工委、管委會批准，它正式更名爲“蘇州工業園區企業發展服務中心”，更名的同時將服務對象拓展至園區全量企業，並在隨後的幾年間逐步構建起了一個彙集“政策服務、融資對接、資源賦能、訴求流轉”服務企業發展全生命周期的聚合平台。
政策服務是園區企業發展服務中心日常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該企服中心以授權的形式承接了蘇州工業園區12個部門的近300項惠及企業、人才的政策宣貫和兌現工作，其中包括各級人才政策、高新技術企業認定、總部企業申報等，幾乎涵蓋了園區相關職能部門所有的涉企政策。
爲做實做細政策服務工作，企服中心開設了一個線上“政策超市”，將國家、省、市、區各級政策按産業類型、科技創新、人才服務、知識産權等不同標簽進行分類，梳理各項政策細則，制作了近百款標准化的“政策産品”。經過拆解，企業在這個虛擬的超市中，使用關鍵詞搜索，就可以快捷精准地找到適配的政策。得益于成立之初中心對信息化建設的重視，10余年來區內企業在申報各項政策的數據留檔爲他們以後的業務創新提供了必要條件。依托業務辦理過程中積累下來的這些真實的企業數據，和園區其他部門的數據資源整合，企業發展服務中心的系統能夠生成較爲精確的“一企一檔”企業畫像，再通過“政策産品”進行自動匹配，可以實時爲企業出具一份個性化的“政策定制報告”。
宋佳拜訪旭傑科技帶來的正是這份報告，它詳細地展示了根據當下企業運行的實際情況，未來它可以在園區申報哪些政策、如何申報以及何時申報。信息化系統的有效運轉提高了面向企業開展政策服務的效率。當前，蘇州工業園區企服中心負責的各項園區本級業務從申報到兌現實現了100%的線上閉環。這極大程度確保了政策、資金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惠及企業。初步統計，園區企服中心近3年累計辦理各項授權業務超過了12萬筆，啓動撥付的資金達到近130億元。
當然，在實際工作中，工作人員發現，完全依賴線上系統運作仍會存在一定的漏缺，而下沉式服務企業的方式則可以彌補線上作業的不足。因此，針對科技攻堅、人才服務、産業轉型等重點工作，企服中心會通過大數據篩查出目標企業，建立“專家顧問專題培訓、業務骨幹一對一輔導、服務團隊多對一咨詢”的服務聯動機制。
企服中心通過設計這樣“線上+線下”的雙循環服務閉環，一方面能夠幫助園區企業充分享受到國家各級政策紅利，另一方面也能精准釋放頂層政策設計的引導作用。
爲什麽能成爲外資總部經濟集聚區
多年來，細致周到的服務讓企服中心與工業園區企業間産生了天然的黏性。不同于政府部委辦局行使管理職能的角色，在宣貫兌現政策的落實過程中，企服中心更多地扮演著服務員和夥伴的角色。也正是得益于這層親密的關系，企服中心在服務的過程中更容易獲知企業對于某項政策最真實的反饋，這些真實的回聲恰可爲相關制定政策的部門提供可靠的決策依據。
“外資研發中心免、退稅資格政策調研報告”是宋佳參與撰寫的一份調研報告。兩年前，這項調研由企服中心與園區自貿區綜合協調局共同完成。
“外資獨打天下”是外界對孕育之初就有著新加坡基因的蘇州工業園最普遍的印象。20世紀90年代，蘇州工業園區承擔著中國改革開放“窗口”的使命而誕生。雖然曆經近28年變遷，這裏已逐漸形成以民營經濟爲主體的高新技術産業鏈，但外資企業仍是蘇州工業園區發展的重要一極。據統計，2021年蘇州工業園區實際使用外資19.7億美元。
外資企業也是宋佳負責的企服二處重點服務對象之一。剛拿到省裏發布的對外資研發中心免、退稅資格政策文件時，她便感到有些疑惑。外資研發中心免、退稅資格政策是國家鼓勵外資企業設立研發中心，推動利用外資高質量發展的一項惠企政策。但政策實施後，卻似乎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宋佳參與的調研團隊采集梳理了126家企業填寫的有效問卷，總結了這項政策在申報中存在的問題：政策准入門檻高、可享受政策範圍狹窄、政策力度弱于企業預期、政策宣傳力度欠缺。隨後，調研團隊根據這些問題和走訪了解到企業的實際需求，結合參考上海、深圳的相關政策給出了調整的建議。最終，這份詳實的調研遞送到了江蘇省商務廳，亦成爲後續相關部門進一步優化政策細節時一份有力的參考。
2022年年初，蘇州工業園區被認定爲江蘇首個外資總部經濟集聚區。與此同時，江蘇省將園區企服中心認定爲“省級外資總部企業服務中心”。這是江蘇省設立的首個且唯一服務外資企業的此類機構。
企服中心就像是蘇州工業園區內部架在政府與企業間一座雙向通行的橋，工作人員將優惠政策運送給企業，再將民意運回來。2021年，蘇州工業園區出台了“線上線下一體化企業訴求閉環解決”的工作方案，隨後上線了企業訴求流轉解決的信息化平台——“訴求快遞”，由企服中心負責運營，在線上勾畫出了這座聯通政府和企業的橋。訴求平台將企服中心和園區各部委辦局的各類服務、數據資源互聯互通、全面共享，一方面幫助不同職能部門的工作人員及時了解到企業的實際情況，另一方面有效地匹配相應的資源來解決企業問題，同時企服中心定期對企業提交的訴求進行分析，提煉共性問題，爲園區政府優化現有政策、制定新的政策提供參考，也爲進一步創新企業服務提供思路。
訴求平台的上線標志著蘇州工業園區企業服務模式新的轉變。“我們的企業服務要從‘熟人模式’升級爲一站式的‘平台模式’。”蘇州工業園區企業發展服務中心主任杜豐在該平台發布時說道。
從“熟人模式”到“平台模式”
事實上，企服中心近兩年一直在搭建各類涉企服務的平台。
其中，“園易融”是該中心創建的一站式綜合金融服務平台。在這個線上平台上，企業可以查詢到包含銀行、股權投資、保險、擔保、金融租賃等九大領域的金融服務。
而幾乎每一年的全國兩會上，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都是企業界的代表委員們關注的焦點。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再次強調，進一步推動解決實體經濟特別是中小微企業融資難題。
蘇州工業園區也將是否可以精准地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題，放到了決定園區能否保持高速發展的動力高度看。從深耕“科技金融”起步，逐漸拓展到“普惠金融”的服務模式，蘇州工業園區通過設立風險補償資金池，建立了以“債權+股權”融資爲特色、覆蓋企業發展全生命周期的政策性科技金融服務體系，不同側重的金融産品既滿足了處于不同階段的園區企業的融資需求，也成爲引導園區發展“生物醫藥、人工智能、納米技術”三大重點特色産業集群的隱形指揮棒。這些融資服務，企業都能在“園易融”的平台提交申請。這個開放的服務平台聚集了240家金融機構，入駐了共計604位金融顧問，目前提供的134款普惠性金融産品已累計爲超1700家企業解決融資約400億元。
除了資金，企業在發展的過程中還需要大量市場化的專業服務，例如財稅、法律、人力資源、知識産權。幫助企業快速便捷地找到與之匹配的優質專業機構是企業發展服務中心搭建“資源賦能”總入口的初衷。如今，在園區企業發展服務中心官網創建的“服務超市”模塊已聚集了1386家服務機構、569名行業顧問，涵蓋十大類市場化的專業服務資源。
爲企業打通獲取資源的通道，幫企業創建園區“朋友圈”，在園區創業的企業家體會到了強烈的獲得感。因此，企業發展服務中心爲滿足不同側重面創立了10余個不同主題的服務品牌，例如爲領軍人才設計的“金雞湖合夥人計劃”，爲有潛力上市的園區企業量身定制的“上市苗圃工程”。
相較于北上廣深，或是南京、武漢這類科研資源集聚的一線城市，蘇州在發展高新技術産業方面有天然劣勢，但這些年企服中心嘗試以問題導向和實用導向的産學研聯動從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短板。整合龍頭企業、大院大所、公共服務平台等資源搭建了“園易聯”“載體資源平台”“金雞湖路演中心”等産學研服務平台，每年舉辦近300場系列活動，這些主動作爲幫助園區企業對接技術資源，突破發展瓶頸，打通了發展過程中産業鏈、創新鏈的關鍵堵點，有效地促成了多項産業、研發、臨床等方面的合作。
企服中心正在嘗試利用數字化、智能化的手段將企業服務從過去低效率的熟人模式轉向高效透明的平台模式。2021年年末，企服中心人才服務團隊前去拜訪入選“金雞湖合夥人計劃”的企業家陳華，他在交流結束時說：“我在這裏不認識一個領導，但企業發展的這幾年，從來沒有誰來影響過我們正常的工作，也享受了園區的服務。”
（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2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