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郭曉康
來源 / 盒飯財經(ID:daxiongfan)
我發燒了,還有點咳嗽,我有點怕,懷疑自己感染了新冠病毒,但我不能擅自去醫院,因爲這有可能感染他人和汙染醫院。在日本,如果有發熱症狀,必須先給厚生勞動省打電話,報告自己的病情。
我撥通了厚生勞動省的電話,報告自己發燒了,但他們不給檢測,因爲檢測是需要條件的。第一個條件是:連續4天發燒在37.5度以上,而且必須吃退燒藥才能降溫,顯然我沒有達到要求。
我在家等了兩天,終于燒夠4天了,我再給厚生勞動省打電話,他們問我“有沒有渾身疲倦,呼吸困難”,如果這些症狀都有,先去當地私人保健所看病,檢不檢測還不一定。
也許你覺得匪夷所思,在中國這種情況早被隔離查看,安排檢測了。這個故事是虛構的,但這樣的事正在日本發生。
目前,新冠疫情在全球爆發,多位外國政要和文體明星感染病毒,多國宣布進入緊急狀態,東亞地區,韓國累計確認人數超過8000,但擁有“鑽石公主號”郵輪的日本,數據像“謎”一樣,截至當地時間15日,日本(本土)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786例,死亡21例。
安倍晉三在14日的記者會上表示,日本目前沒有必要宣布進入國家緊急狀態。
說日本的數據像“謎”一樣是因爲,日本人口密度之大,日本針對新冠病毒並未在全國範圍采取強制措施,甚至表示東京奧運會照開不誤。除了日本,全世界的網友都對日本的數據提出了質疑:這是真的嗎?
基于日本嚴苛的檢測政策,多數人達不到檢測標准,日本的數據是否具有欺騙性?正所謂“我不檢測,數字就不會增長”,可事實情況並非如此。
遭日本國人痛罵的孫正義
先從孫正義說起。
時隔3年,日本軟銀集團掌門人孫正義重歸社交媒體,直接宣布將向日本民衆免費提供100萬個新冠病毒核酸檢測試劑盒,“民衆在家測完後,直接郵寄至檢測機構,等待反饋報告即可”。
100萬個新冠病毒核酸檢測試劑盒意味著什麽?新冠病毒核酸檢測已經是擺在世界各國疫情防控面前的一道坎,比如美國,眼下就是因爲檢測試劑盒及提取病毒物質的化學材料短缺,導致衆多被感染民衆無法確診,這些無法確診的感染民衆又出門造成傳播,防控壓力陡增。對于哪個國家來說,孫正義免費提供的100萬個試劑盒對防控工作都是大有裨益的。
架不住日本網友的批判聲潮,僅僅2小時,孫正義捐贈試劑盒的計劃宣告流産,他發布社交動態稱,“既然大家的評論如此負面,那還是算了吧……”
可曆史又一次重演,日本網友聞聲而動,向孫正義砸下一波質疑。“順便問一句,100萬只口罩從哪裏買的?”孫正義回應,“直接向海外工廠訂購的”。日本網友又趁機追問,“‘海外的’是安全的國家嗎?”
甚至還有日本電視節目主持人吐槽,“將100萬個試劑盒改成100萬只口罩,數量是不是太少了?”
網友繼續質疑,“你下單口罩,會導致原本其他已下單公司的口罩延期交貨”;“不好,這樣的話,口罩就會集中在軟銀手裏,供給一般人的口罩就會延遲,請住手,別這樣做”。
大部分日本網友都認爲孫正義直接從海外采購口罩,不但無法提升口罩生産力,還會導致已下單的口罩延遲交貨。“你能不能建個口罩工廠”,“你應該在日本蓋工廠,打出Made in Japan的品牌啊”。
但兩次捐贈遭到全日本網友的討伐和質疑,絕不只是韓裔的身份這麽簡單,日本網友關注的點是:孫正義破壞了規則,出于“狹義心”的孫正義自以爲是,會擾亂日本井然有序的醫療系統,這是在添亂,而不是在做慈善。
日本網友口中的日本醫療體系到底是什麽?
日本人的規則:依法辦事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下設機構2018年發布的《日本衛生系統評估報告》,截至2016年,日本共有8442家醫院、101529家診所。另據日本全國醫院醫療設施數據庫中的數據,東京都共有646家綜合醫院,12740家診所。日本醫院主要分成國立或私立大型綜合醫院和深入社區的私人診所。綜合醫院中,相當一部分不接受直接到院初診。
日本的真實情況是,普通民衆平時看病都是就近去診所,因爲日本私人診所的專業水平是有保障的,與大型公立醫院沒什麽本質的區別。即便是遇到了疫情,日本民衆尋求治療也是和往常一樣。
由于地理原因,日本是個災害多發的島國,各大中小學校都有豐富的防災教育,日本的多災特點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日本人處亂不驚的心態。另一方面,日本民衆對政府信息的透明度和拿出方案的可信度,整體還是保持信任。
英國政府首席科學官帕特裏克·瓦蘭斯甚至提出,需要大約60%的英國人口感染新冠病毒以獲得“群體免疫力”。
針對這些情況,2月10日晚,安倍晉三在首相官邸主持了“新型冠狀病毒對策本部會議”,確定了政府應對疫情的第二階段基本方針。
首先,針對小企業經營難的問題,面向營業額急劇減少的小規模企業,設立特別貸款制度,日本政府將提供無利息、無擔保的緊急貸款,放貸資金規模爲1.6萬億日元(約1073億元人民幣)。據悉,小規模企業(包括小微企業)的一次性無利息無擔保的融資額,一般爲500萬日元(約33萬元人民幣),歸還期爲7-10年。
對于中小企業的已有貸款,日本副總理兼財務大臣麻生太郎表示,將考慮依據2008年時制訂的《中小企業金融圓潤化法》,由政府替企業擔保,允許企業已有貸款推遲5年後歸還,以確保企業不因還貸而破産。
不只是大小企業,10日的會議上,日本政府還規定凡是自營業者(個體戶)、自由職業者,因爲新冠病毒疫情而歇業,政府每天補助其4100日元(約275元人民幣)。
還有個情況,目前日本學生處于停課放假的狀況,那家長要照顧孩子就會耽誤工作。針對這種情況,日本政府規定:無論是企業正式員工,還是臨時工,只要是因爲請假回家照顧孩子,每天最高補助8330日元(約560元人民幣)。
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但日本政府實施上述政策,可得不少錢,這錢從哪裏來?
安倍說,日本政府手裏還有2700億日元(約181億元人民幣)的2019年度剩余預備費,這些錢可以先墊付上述政策。
各方面都照顧到了,但現在最緊要的是把疫情控制住,關鍵時期還沒過去,安倍說,取消或推遲各種大型活動的“自肅行動”至少還需要再延長10天,期望大家能夠繼續配合。
基于政府的政策利好,大家都表示安倍說的有道理,東京迪斯尼樂園和海洋樂園率先響應號召,原定到這個月15日爲止的閉園計劃,再延長2周,到4月上旬再重新開業。
從這件事看到一個很重要的信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並不是命令民衆應該如何,而是“建議”“要求”,“自肅經濟”一詞開始在日本流行。
何謂“自肅”,即“自我約束、自我管控”。日本企業不受政府強制管理,而是自發進行管控和防疫。
日本有一家最大的煙草公司,叫“日本煙草産業公司(JT)”。這一家公司已經發出通知,要求國內8700名職員,原則上實行在家上班。日本最大的化妝品公司——資生堂,除了工廠和店鋪銷售員之外,其余8000多名員工全部在家上班,包括公司社長和全體董事會成員。
但這種“自肅”行爲,對于一些大公司來說,只是調整員工的工作方式而已,對一些服務行業,打擊是肉眼可見的。由于日本政府號召國民不要聚會、減少聚餐、盡量減少外出,使得這種“自肅”行爲也直接損害了餐飲、零售等服務行業。
隨著疫情的進一步擴散,日本的“自肅經濟”也將擴展到全國更多的城市與企業。日本的一些店家擔心,在這一種“自肅經濟”的影響下,餐飲業和整個消費大行業會首當其沖,客人日漸減少,“自肅經濟”會最終演變成“自殺經濟”。
如何在抗擊疫情與維護正常的社會活動與經濟活動之間尋找到合理的平衡點,對于日本政府來說,是抗擊新冠病毒疫情的一大考驗。
45%治愈率,60歲以下無一死亡
日本的防控新冠病毒的方針實效如何?日本到底治愈了多少新冠狀病毒感染者?
根據厚生勞動省數據,到3月15日,治愈出院的人數達到了660人(包括鑽石公主號病例),這意味著日本新冠感染者的累計治愈了達到了45%(包括鑽石公主號病例),而且治愈人數的增長比例超過了感染者的增長比例。
一個例子,NHK電視台在3月12日下午,播放了一檔有關新冠病毒的節目,該電視台電話采訪了一位20多歲的女性感染者,這位女性說,她被確診後,由于體溫38度,醫生只給她服用普通退燒藥,並告訴她兩句話:“依靠自己的力量把病治好”,“不要走出這個房間”。
據最新消息,目前這位女士病情穩定,不過依然在留院觀察。
通過一個例子和數據,我們能對日本應對新冠病毒的有效性窺探一二,當然除了治療手段,最重要的是日本完善而先進的醫療體制。
目前爲止,日本全國死亡人數“只有”28人,但沒有一位是60歲以下,大多數是80-90多歲,也就是說,這些感染者的死亡原因,更多是因爲各種基礎病的並發症導致身體免疫系統的整體下降而致。
目前看來,日本政府目前制定的“重點救治重症病人,最大限度減少死者,防止醫療體系崩潰”的應對疫情的基本方針,比較適合日本國情,也很科學。
我們也能理解爲何孫正義想要捐100萬試劑盒會受到日本民衆的口誅筆伐,改捐100萬口罩後仍然受到質疑。任何人都不能破壞完善的機制,當有些動作可能沖擊日本的醫療體系之時,民衆下意識的反應必然是反對和質疑。
目前,日本既沒有進入國家緊急狀態,也沒有新冠疫情大面積傳播和爆發,工作生活雖有影響,但還算有序,除了廁紙不好買,或許日本的做法值得其他國家“抄作業”,當然,這基于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