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不解的是,新加坡對美國並未出現貿易順差,甚至是觀察名單上唯一對美國有貿易逆差的國家,去年商品貿易赤字是59億美元,如果包括服務在內,我國對美國的貿易赤字更達到180億美元。也就是說,我國從美國進口的商品與服務,多于出口到美國的商品與服務,美國在這方面其實占優,我國並沒有占到便宜。既然如此,我國又何來産生操縱貨幣的問題呢?
如果你想趁年輕充滿幹勁時儲蓄更多錢,以便應付未來的不時之需,你的富裕朋友卻覺得你儲蓄太多,建議你應該多花點錢,你會有何感想?
這般無奈,是當我獲知新加坡上周被美國列入彙率觀察名單後的心情寫照。
美國財政部于上周二(5月28日)發布半年度外彙報告,將彙率觀察名單中的經濟體從六個增加至九個,新加坡首次上榜,與中國、日本、韓國和德國等被列爲觀察名單成員。
被列入彙率操縱國的觀察名單,令人感覺不自在。仔細了解情況後,這股不自在卻逐漸轉化爲更多的費解與疑惑。
新加坡爲什麽會被列入觀察名單呢?
首先,過去的報告只涵蓋美國的12個最大貿易夥伴,新加坡並不列入其中。如今,報告審核的對象擴大至雙邊貿易總額超過400億美元(約564億新元)的貿易夥伴,因此報告涵蓋了21個貿易夥伴。
新加坡去年是美國第16大貿易夥伴,雙邊貿易總額爲604億美元,因此被列入審核。
爲確認貿易夥伴是否涉及操縱彙率,報告提供了三項審核標准:一、對美國貿易順差超過200億美元;二、國家經常項目盈余占國內生産總值(GDP)的2%以上;三、反複幹預外彙市場。
一個國家(地區)如果滿足兩項標准,或者貿易順差過大(如中國),將被列入觀察名單。
在這三項標准中,最關鍵的又是“對美國的貿易順差”。
令人不解的是,新加坡對美國並未出現貿易順差,甚至是觀察名單上唯一對美國有貿易逆差的國家,去年商品貿易赤字是59億美元,如果包括服務在內,我國對美國的貿易赤字更達到180億美元。
也就是說,我國從美國進口的商品與服務,多于出口到美國的商品與服務,美國在這方面其實占優,我國並沒有占到便宜。
既然如此,我國又何來産生操縱貨幣的問題呢?
聯昌國際私人銀行經濟師宋生文就說,如果說新加坡是貨幣操縱國,那它的操縱手段只能說“很無能”。“因爲我們對美國居然是貿易逆差。我們怎麽會被列入觀察名單?”
外彙購買以保持國際購買力
讓新加坡“不及格”的其實是後面兩項標准。
目前,新加坡經常項目盈余約占GDP近18%,它的淨外彙購買估計至少170億美元,相當于國家GDP的4.6%,超過了美國設定標准。
經常項目反映了國家的資金流動,包括商品貿易收支、對外投資和國家儲蓄等。
經常項目出現盈余時,意味著國家的出口多于入口,對外投資取得收入,以及援助或借貸其他國家等。
然而,解讀經常盈余數據,往往還得考慮個別國家的經濟和社會結構。例如,新加坡的經常項目盈余高,主要是因爲我們依賴出口貿易;而國家儲蓄高,則是因爲國人收入增加以及提高儲蓄做養老用途,當中公積金制度又起著重要作用。
作爲一個缺乏天然資源的經濟體,新加坡也有必要把部分儲蓄進行外彙購買,以分散風險和保持國際購買力。
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在回答媒體詢問時指出,新加坡在早年發展初期時,由于投資需求大于儲蓄,因而持續出現龐大的經常項目赤字。隨著經濟發展日漸成熟,投資需求減弱,國家儲蓄也就上揚。不過,國內消費必然會隨著財富增加而提高,加上公共與私人儲蓄被用來應付老齡化人口的需要,經常項目盈余預期會減少。
每個國家的經濟發展都有周期起伏,新加坡通過調控貨幣和財務政策,以確保中期價格穩定,減緩經濟周期帶來的沖擊。刻意讓新元貶值,或許可取得短期利益,長期而言卻只會産生更多問題。 特別是當國家逐步邁向老齡化社會,新加坡作爲相對年輕的小國,更有必要未雨綢缪,強化應對長期挑戰所需的實力。
報告背後動機爲何?
反諷的是,美國政府正試圖大幅削減醫療補助和食品券等社會保障支出,報告卻建議新加坡“擴大醫療、失業保障和養老等方面的社會安全網開支”,立場前後矛盾,讓人質疑報告的合理性和可信度,也讓人不禁好奇報告背後的動機。
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關系研究院學者黃光榮接受《聯合早報》記者詢問時說:“重點是這份報告不可信,因爲中國除了貿易順差外,並不符合其他操縱貨幣的標准。與此同時,新加坡有一些部分不達標,可是對美國並未出現貿易順差,而減少國家貿易順差正是這份觀察名單的主要目的。”
他說,美國當前外交政策必須考慮到它與中國的雙邊關系,美國財政部的報告亦然。“如果將報告視爲重塑對美國有利的國際行爲准則的戰略行爲,那麽它的邏輯就變得清晰了。”
我們看看曆史上被美國列爲彙率操縱國的案例,爲被貼上“彙率操縱國”標簽所産生的經濟影響提供思路。
1988年10月,美國發布第一份彙率觀察報告,將台灣和韓國列爲彙率操縱國(地區)。結果,台灣和韓國出現彙率大幅波動。台幣在五年間對美元升值了10%,韓元兩年間升值6%。
當前中美貿易局勢升溫,一些國家似乎開始面對壓力,必須在兩邊做出選擇。
但正如李顯龍總理上周在香格裏拉對話所言,小國應同大國維持友好的雙邊關系,要避免選邊站隊,但這並不意味著小國完全任人支配。
任何國家的貨幣和財務政策,都應以國家的自身利益爲主導,不應根據其他國家的需要而作出調整,更不應受到國際壓力時而輕易改變立場。
事實上,有原則和堅定立場、能承受國際壓力的,往往最具韌性,能變得更強大。刻意操縱他國者,最終只會造成世界陷入更分化和不安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