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琪 陳勁禾 何惜薇
政府全盤接受年長員工勞資政工作小組提出的22項建議，55歲以上公積金繳交率從2021年1月開始分階段上調，法定退休年齡和重新雇傭年齡則在隔年7月，分別調高至63歲和68歲，目標是到了2030年，國人的退休年齡將達到65歲，重新雇傭年齡頂限則達到70歲。
不過，這些親年長雇員的措施卻令部分雇主感覺吃不消，《聯合早報》訪問了多個雇用不少年長員工的企業，了解他們的擔憂，以及他們如何透過培訓等，爲員工做好准備。
工作小組的報告還有什麽值得注意的細節？個別年長員工對新措施又有何看法？本期《實況報道》帶大家一探究竟。
盡管了解政府上調公積金繳交率是爲確保年長員工日後能應付退休所需，不少雇主仍然擔心，隨著人力成本日益上漲，控制成本會越來越吃力。其中，年營業額不超過1億元或員工不超過200人的中小企業，更感覺到無所適從。
清潔公司LS 2服務執行董事陳振成受訪時說，清潔業的一大難處是，許多業者爲標到項目不惜壓低價格，削弱公司利潤。
面對價格競爭與人手短缺，再加上日後得爲年長員工繳交更多公積金，公司正承受著多方面的壓力。
陳振成說，公司有近2000名員工，近六成員工年齡超過55歲，上調55歲以上至70歲員工的公積金繳交率，將大幅度影響公司業務成本。他坦言：“要降低成本，恐怕就得轉嫁給客戶了。”
開源節流也壓不下成本高企
大華食品工業董事經理白毅柏受訪時表示了解政府上調公積金繳交率的用意，但公司一再不斷地開源節流，成本還是壓不下來，也越來越吃重。公司目前有不到80名員工，26人年齡超過60歲。“雖然政府會提供援助配套，但這也只是一年半載的事，長久下去，我們將無所適從。”
在控制成本上，這些公司並非沒有利用科技提高效率。例如，清潔公司LS 2服務申請了政府津貼，一口氣投資引進98台機器，以減輕員工的負擔。以打掃校園食堂爲例，員工原本需要三小時打掃，有了機器後只需一小時。陳振成說：“希望在競標政府項目時，當局不要只看誰開價最低，也要看其他因素。”
大華食品工業的白毅柏也說，公司其實已經高度自動化，精簡用人，以前在醬油廠發酵室工作的有20人，如今只剩下三人，包裝工作過去有30人在做，如今只有七八人。
另一方面，上調公積金繳交率所帶來的成本調整，對大規模跨國企業的影響卻不大。主要從事會計等專業服務的荷蘭公司TMF的新加坡辦事處說，無論是聘請年輕員工還是年長員工，都要繳公積金。公司董事經理蕭錦鈴受訪時說：“我們不會在意這一點成本，而是會想如何確保工作隊伍既有年輕員工，也有年長者。”
她說，年輕員工的長處是擅于創新、思維敏捷，但如果公司只有這些長處，這也是一種弱點。“要是工作隊伍裏有一些熟齡員工，他們就能提供另一種觀點。或許大家無法在某些事情上達成一致，但我們卻能在妥協的過程中做出更好的決定。”
TMF新加坡目前雇用約170人，其中約15％的員工年齡超過50歲。
企業機構積極轉型 助員工勝任新工作
隨著科技的進步，工作性質也在改變，雇主得做出相應的投資，帶領員工一起轉型；而年長員工也得調適心態，接受培訓和提升技能，迎來工作生涯的“第二春”。
爲避免員工被科技浪潮淘汰，新加坡中央醫院正積極協助員工轉型，以勝任新的工作。醫院人力資源總監吳隆發受訪時說，其中一個成功案例是把兩種職位——病患護理助理與病患服務人員合二爲一。
這兩類職位原本各自負責不同病房的行政工作，隨著院方采納使用科技，這些工作已逐漸被科技取代。
吳隆發說，院方做出很大的努力重新培訓員工，讓他們投入新的“護理支援人員”崗位，負責入院到出院的相關工作。
“這確保員工可持續受雇，並且鞏固病患護理服務的人力資源。”
中央醫院的做法，符合年長員工勞資政工作小組在建議報告中提出的一大重點，即雇主和員工須共同努力，才能讓年長員工延續就業，老有所爲。其中，雇主應根據年長員工的能力和優勢重新設計工作，並爲他們提供適當的培訓。員工則須具備正確的心態、願意調適、掌握新技能，並承擔不同的責任。
清潔公司LS 2 Services執行董事陳振成說，公司很清楚培訓的重要性，並且希望政府能提供更多能力發展方面的援助，幫助中小企業應對挑戰。
他補充說：“政府應該爲年長員工和公司提供更多獎勵，鼓勵他們參加培訓，尤其是涉及科技方面的培訓。”
也有企業意識到，必須提前協助員工爲工作生涯的最後階段做好准備。保誠保險新加坡就推出好些措施和計劃，旨在讓較年輕員工更能接受年長員工，並且強化“年長員工仍是公司資産”的文化。
推動職業流動性 協助實現志向
除了提供各種培訓機會，公司也給予員工嘗試內部其他職務的機會，推動職業流動性和協助員工實現志向，即便熟齡員工也不例外。去年有14％的員工調往新職位。
作爲職業流動計劃的延伸，保誠保險也推出爲期一年的職業轉換計劃，安排員工到社會服務領域工作，但仍由公司支付工資。至今有六人參與計劃，他們一年後可選擇回到公司，或留在有關志願福利團體。
年長員工邁入退休年齡之際，不少也希望逐步減少工作量，把時間花在其他自己更感興趣的方方面面，提供兼職安排將是保留資深員工的方式之一。
大華食品工業作爲家族企業，念在員工陪伴公司打拼多年，會安排年長員工從事較輕松的工作。大華食品工業董事經理白毅柏舉例，一名在公司工作多年的司機，到了約71歲時，公司便讓他轉做無須消耗那麽大體力的包裝工作，直到他今年84歲退休爲止。
另一名現年80歲的員工則仍在從事行銷工作。由于家人擔心他操勞過度，同事還自願載送他，一起到處做行銷。白毅柏說：“很多中小企業都是這樣的。我們的公司沒有退休年齡，也不會裁員，員工繼續做下去我們也不會令他們減薪。”
勞資政夥伴經磋商 化解分歧達共識
年長員工勞資政工作小組上星期二發表涵蓋22項建議的報告，報告也披露了勞資政夥伴磋商時的考量、出現的分歧，以及最後如何達成共識的經過。以下是報告的幾項摘錄：
一、小組建議從2021年1月起調高55歲以上雇員的公積金繳交率，雇主和雇員的繳交率到時各調高0.5或一個百分點，希望在約10年裏，達到上調繳交率的最終目標。
報告指出，上調繳交率時，雇主須承擔的部分整體上比雇員少。這是因爲過去上調繳交率時，雇主的擔子更重。
例如，55歲以上至60歲的年齡層，目前的繳交率比年輕的員工低11個百分點，當中雇主少給四個百分點，雇員少給七個。因此，上調繳交率以彌補這個落差，從而達到全額37％的繳交率時，雇主繳交率上調四個百分點，雇員須承擔的則是七個百分點。
二、考慮是否要同時調高退休和重新雇傭年齡時，小組考慮了兩個選項。
①退休年齡保持不變，只上調重新雇傭年齡
這麽做可確保靈活度，讓雇主更樂于提供重新雇傭安排，落實的速度也會更快。
但這個選項不能充分解決年長員工就業的不確定性，也可能使雇主和年長雇員都不太熱衷于培訓，以致影響年長員工的受雇能力。
②同時調高退休和重新雇傭年齡
把退休年齡上調至超過62歲，更多員工會願意以相同的合約條件繼續受雇，這麽做也與多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國家的意願相符。
盡管一些雇主擔心這樣的做法更僵化，小組觀察到更多企業已提供靈活工作安排。
小組最後決定同時上調兩個年齡，打造一個更包容的勞動隊伍。
三、根據退休與重新雇傭法令，如果雇主和雇員彼此同意以兼職的方式重新受雇，那雇主已履行了重新雇傭義務。不過，如果雇主願意提供全職工作，但雇員卻傾向于兼職，不願全職受雇，雇主沒有提供兼職職位的義務，也無須支付雇傭援助金（Employment Assistance Payment，簡稱EAP）給雇員。
工作小組討論是否要修改法令，要求雇主讓雇員以兼職方式重新受雇，否則就得支付EAP，但許多雇主認爲，要雇用更多兼職雇員，就需要時間來調整工作程序。
小組也曾考慮讓雇主單方面提出兼職的重新雇傭安排，若雇員婉拒就無須支付EAP，但小組也意識到有些年長雇員甯可全職繼續受雇。
爲此，小組決定先采取宣導的做法，鼓勵更多雇主提供兼職的重新雇傭機會，有意這麽做的雇主應把兼職選項並入人力資源政策和雇傭合約，協助雇員更有把握地爲重新受雇做規劃。
工作生涯“第二春”
年過七旬閑賦在家 重回職場“活動筋骨”
梅珠才（71歲）六年前達到重新雇傭年齡頂限後，離開酒店工程維修的工作。退休後閑賦在家，他只覺得日子無聊，不久就決定重回職場，一轉眼當清潔工已有五年。他說，如果當年的頂限更高，他肯定會繼續工作。法定重新雇傭年齡頂限在2017年從65歲調高到67歲。
梅珠才認爲，像他這樣想延長工作生涯的年長者不在少數，但往往不知何處有工作機會。有時他在咖啡店與同輩的陌生人攀談起來，發現對方在找工作，就介紹他們到清潔公司應征。
由于前雇主沒能標到南洋藝術學院的清潔合約，梅珠才和一些同事想留在原處繼續工作，轉而加入LS 2 Services清潔公司，至今已八個月。
公司曾給予他培訓機會，但他沒有接受。他說：“我對現狀很滿意，沒想要提升技能。老板很敬重年長員工，也尊重我們的決定，我們可以學多少就做多少。
擁兩次重新受雇機會 借工作創造自我價值
公共服務提前一年在2021年7月1日上調2000名公務員的退休年齡和重新雇傭年齡時，目前65歲的劉友發可以再選擇一次。
他已有兩次獲得重新受雇的機會，在被問及兩年後會否考慮留在工作崗位時，他毫不猶豫地說：“我會繼續工作，我喜歡跟其他人分享我的知識，這不僅讓我不至于無所事事，也讓我創造自我價值。工作還能讓我保持健康的體魄，又能對建設國家做出貢獻。”
這名陸路交通管理局的項目經理在陸交局于2016年成立無人機工作小組，以探討無人機能如何提高生産力和工作效率時，請纓參與。他與其他內部培訓導師，共同訓練了超過100名志願人士，讓他們成爲受新加坡民航局承認的無人機機師。
問他兩年後公積金繳交率將提高的看法，他說：“我滿55歲時都沒去提出公積金儲蓄，當然繳交率有增加還是好的，沒人知道接下來需要承擔多高的醫藥費。”
擬加入公積金計劃 累積更多退休儲蓄
盡管還有兩年才到55歲，保誠保險新加坡的資深員工潘春芳已打算加入公司的公積金計劃。屆時，她會繼續繳交公積金全率37％，而不是隨著年齡增長而減少繳交率。
對她而言，這個決定有著長遠利益，可以幫她累積更多退休儲蓄。“雖然可支配收入不會增加，但是只要管理好開銷，這不是問題。”
另外，她最近在事業作出新嘗試。她原本是個案管理和客戶服務中心的主任，今年5月調往另一個部門，負責制定保險合同方面的政策和程序。
從前台轉去幕後，潘春芳認爲自己除了有機會學習保險業的不同方面，她豐富的客服經驗也可爲新職務增值。“我在制定合同時，可將對客戶需求的了解，融入文字中，確保投保人看得懂。”
好學的她因爲想了解數碼時代的發展，曾報名上有關金融行業人工智能的課程。她說：“盡管和我的工作沒有半點關系，掌握這方面的知識也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