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凡出現危機,如何保生計總是各地政府最爲關注的事。
面對冠病疫情的沖擊,人力部不僅要正視民衆的飯碗問題,還要配合其他部門一起抗擊境外病毒、應對客工宿舍的大面積感染,以及改善低收入者待遇等等。
回顧2020年,人力部長兼內政部第二部長楊莉明有什麽感想?她在90分鍾全程以華語進行的專訪中,與《聯合早報》分享了她的感受與觀察。
人力部團隊每天 都好像在進行鐵人三項
回溯2020年,因冠病疫情在客工宿舍大規模傳開而站在輿論風口浪尖的人力部長兼內政部第二部長楊莉明,以不斷進行鐵人三項(由遊泳、腳踏車和長跑組成的考驗耐力的運動),來形容人力部團隊所面對的三大挑戰。
“我想不僅僅是我自己,人力部整個團隊全年的每一天都好像是在進行鐵人三項。我爲什麽這麽說?因爲我們每一天都不斷地在進行鐵人三項,不是今天完成了,明天就不用再進行了。”
她日前接受《聯合早報》專訪時說,人力部所面對的首個挑戰正是如何克服一個公共衛生的危機。“疫情初期,從境外引進病毒的可能性很高,有可能引進病毒的則是工作證件持有人。因此,人力部必須和其他部門配合以應對。”
她以馬來西亞政府3月中開始實施行動限制令爲例,指出人力部必須不斷地應對種種外部壓力,以維系各行各業的日常運作。
至于客工宿舍管理問題則是人力部的第二項艱巨挑戰。楊莉明說,疫情初期,由于大家不是很清楚病毒散播的方式,人力部就請教了公共衛生專家。
“那個時候雖然專家有不同的看法,但主流的想法是,這個病毒是有症狀才會傳播的……由于當時測試的資源非常非常有限,所以當時的想法是只有醫療人員和有症狀者,才可以接受檢測。”
以這樣的認知爲管理客工宿舍的基礎,當時當局著重于提倡衛生、遵守安全距離,以及有症狀才看病。也正因如此,廣泛地爲客工進行測試,並不是當局在疫情初期優先做的事。
此外,人力部還得幫忙確保工作場所裏的安全距離,讓員工能安心地繼續工作或在停工一段時間後複工。
“鐵人三項的第三項,就是在經濟方面保就業,這是人力部所有同事一直在努力的事。這一次我們還很努力地幫助自雇人士,這是過去不曾做的,政府從來沒有推出這類收入補助計劃,而我們在短短幾天內就得推出計劃。”
去年4月至12月,政府撥出約18億元,透過自雇人士收入補貼計劃,協助生計受冠病影響的近20萬名自雇人士渡過難關。
針對個人在疫情期間的感觸,楊莉明相對輕描淡寫,只說由于要處理的事情很多而時間很緊迫,她“發現自己感受到很多動力”。
“我其實覺得在這段時間,有這種動力可以說是一件好事。有很多可能在一般的情況下,會考慮很久的東西,在這段時間我們做得比較快,這是一件好事。比如說,客工宿舍標准方面,我們的行動就可以比較快一點。”
疫情下特別能建立“奇妙感情”
她也說,疫情下特別能建立“一種比較奇妙、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這位惹蘭勿刹集選區議員舉例,她在大選後不久到牛車水做家訪,向一位老先生問好時,他看了楊莉明一眼,問道:“你爲什麽來啊?”
原來,老先生認爲楊莉明“已經很忙了”,應該爭取時間休息,這讓楊莉明非常感動。“整年下來,有很多時候到鄰裏去,差不多每一次都會有人上前來叮咛我要保重,也有些人會在我耳邊說一些鼓勵的話。人與人之間在很困難的時候,能夠建立起一種不同的感情,這是值得珍惜的。”
勞資政小組正仔細評估“漸進式薪金標准”
研究如何改善低薪員工待遇的勞資政三方工作小組,應有更多探討最佳做法的空間,不一定得在建議中涵蓋人力部之前宣布要推出的“漸進式薪金標准”。
去年9月,爲鼓勵一些行業的雇主自願采納漸進式薪金模式(Progressive Wage Model,簡稱PWM),人力部長楊莉明參與政府施政方針辯論時宣布,當局計劃推出“漸進式薪金標准”(PWM Mark),並爲企業頒布認可標記,方便消費者辨識較開明的企業。
然而,楊莉明日前接受《聯合早報》專訪時說,她宣布要推出PWM Mark時,檢討低薪員工待遇的勞資政三方工作小組尚未成立,如果小組磋商後認爲不必落實這個自願模式,且不妨聆聽,“我覺得我們不要太早去否定”。
“我想他們會比較細心地去評估PWM Mark是不是最佳做法,或許他們會有其他可以更好、更紮實地改善低薪員工待遇的方式。因此,我是抱著這樣的一個態度:既然設立了工作小組,就必須讓他們有空間去探討。”
不過,楊莉明也不排除工作小組經過評估後,不僅認爲PWM Mark可行,而且要盡快展開的可能性。
涵蓋生産力、技能、職業規劃和工資四個階梯的強制性漸進式薪金模式,目前在清潔業、保安業和園景業推出,並且將在2022年全面在電梯維修行業內也實行。由于推出此薪金框架須遵循一些程序,一般要好幾年才能正式落實,這是許多人反對這項“行業最低工資”的主要原因。
小組認同須提升低薪員工工資 也認爲步伐不應拖得太慢
由國防部兼人力部高級政務部長紮吉哈領導的工作小組,成立時表示小組將廣泛征詢各方意見,探討如何在更多領域推行漸進式薪金模式;如何確保落實強制性漸進式薪金模式的行業,薪金增長繼續超越整體薪金中位數的增幅;如何顯著增加受惠于漸進式薪金模式的低薪員工人數;認可采納模式的雇主並促進低薪員工的福利等。
據楊莉明透露,小組已經開了第一個會議,不僅達到要提升低收入工人工資水平的共識,而且都認爲這麽做的步伐“不要拖得太慢”。“這個共識我想最起碼大家都能夠達到,是相當不錯的一個基礎。”
至于小組何時能看到一些檢討的初步結果,楊莉明認爲這視小組的工作進展而定。她提醒,早前設立探討不同課題的勞資政工作小組,都是經過一段時間,才提出建議與方案的。
例如,工作小組告訴她,勞資政三方針對自雇人士議題的工作小組,大概是花了12個月的時間才有定論,針對年長員工的工作小組,則大約用了18個月的時間,才提出一個完整的方案。
“我想,12個月到18個月之間是已知的時間表,但相信他們也希望能夠盡量縮短這段時間。”
紮吉哈則曾指出,小組將在明年年中提呈初步建議,目標是在2022年第一季完成調研工作。
楊莉明問答摘錄
冠病疫情影響了方方面面,人力部長兼內政部第二部長楊莉明在與《聯合早報》做的專訪中,總結了她的觀察。
以下是問答摘錄:
問: 這次的冠病疫情顯示,雇主必須裁員時,首先會考慮外籍員工,也就是外籍員工發揮了“緩沖”作用。長遠來說,要如何平衡保護新加坡人飯碗和引進外籍人才的需要?
答: 大部分新加坡人是理性的,大家都了解不同工作和行業如果沒有外勞,對企業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問題是本地人也能勝任的工作,是不是還需要外籍人士呢?不少人希望以比較完善的方式來斷定外籍人士是否能爲經濟做出比較特別的貢獻。政府其實已不斷做調整,例如就業准證持有者的薪金門檻,原本是各行業都一致的,但我們不久以前推出不同的薪金門檻,要求金融的工資門檻比較高。另外,公平考量框架一直觀察各個企業在招聘本地人方面,是不是清楚相關要求,還是它的力度不夠大。我們向企業發出明確信息:要在新加坡發展、設立業務、要招聘外籍人士,那就得先在招聘本地人方面下苦功。
問: 長遠而言,政府對改進客工的情況有了想法嗎?
答: 我們大概是在四五月的時候,就清楚地認識到疫情控制下來後,客工尤其是住宿舍的條件要有很大的改善。一方面是住宿的條件和標准,我們已經開始在興建宿舍,在嘗試設定一些新標准,爲客工提供更良好的保障。我們有比較大信心能落實的部分,就能夠進一步推展。
第二,就是宿舍的管理也非常重要。過去我們采取比較市場化的做法,只有比較大規模客工宿舍才須受到外籍雇員宿舍法令(Foreign Employee Dormitories Act,簡稱FEDA)的管轄。接下來是不是應該考慮讓更多的這些宿舍受到FEDA管轄,這可能是一個考慮的方向,以提高管理水平。
第三,我覺得非常非常重要的是,冠病畢竟是一個公共衛生的挑戰。在醫療方面,怎樣爲客工做更好的安排,這也是我們要考慮的。
問:年長員工勞資政工作小組2019年才提出如何鼓勵年長者延長職業生涯的建議,冠病對年長員工的就業是否産生影響?
答:小組當時提出相當完整的10年計劃,包括在2030年前把退休年齡調高到65歲,重新雇傭年齡則調高到67歲,加強年長員工爲退休做好准備的工作。原本2021年是要調整年長員工公積金繳交率的,但現在不適合給雇主這方面的壓力,否則對年長員工的就業可能有負面影響。
人力部每年6月都會做比較詳細的就業研究,了解不同年齡層的就業情況。2020年6月,65歲及以上的居民就業率上升28.5%,比2019年同期的27.6%高出0.9個百分點。
6月是阻斷措施最嚴重的時候,數據其實反映市場對年長員工的接受能力在逐步調高,當然這也取決于年長員工是不是要繼續工作。
倒是25歲至64歲的居民就業率爲80.3%,比前一年同期低0.5個百分點。如果只看29歲以下的就業率,這會讓人擔心,但再細分成24歲以下和25至29歲,就發現絕大部分受影響的是24歲以下的。我們向教育部了解應屆畢業生的想法,發現一部分覺得現在不是進入職場的好機會,決定繼續求學。
問:從長遠來看,居家辦公帶來什麽契機和擔憂?
答:我想遠程辦公應該會成爲新常態,因爲過去大家都認爲做不到的事情,在病毒阻斷期間都調整過來了。但也有很多雇主反映它不是最理想的工作安排,因爲有些事情是要面對面才能夠做得到,或者是才能做得比較完善的。例如跟客戶之間的互動,還有同事之間的互相學習、互相切磋。另外,每個企業都有企業文化、核心價值觀,要怎麽樣凝聚大家和傳承,都是遠程辦公安排很難辦到的事。
這樣看來,未來更可能出現混合式的工作安排,會有更多企業能夠接受雇員一部分的時間居家辦公。但雇主也會要求員工在特定時間或者定期回到辦公室,完全讓員工居家辦公的企業,依我看還是會屬于少數。至于居家辦公是否會對經濟造成影響,它可能帶來一些風險,比如說有一些工作不再須要在新加坡進行。但也有企業認爲,原本在新加坡處理的一些業務,若能夠擴大到其他國家去,有助企業更理性地分布業務,彙聚各地方的優勢,這未必是一件壞事。對新加坡來說,這也可能是優勢。比如說,我們在網絡方面建立起來的設備相當完善,並且正要走向5G,我們一直在推展整個經濟體以數碼互聯互通作爲基礎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