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新冠疫情,新加坡的失業率越來越高了。
根據路透社的報道,新加坡今年第一季度的失業率創下10年來的新高,而且政府還警告稱,這不是結束,只是開始。新加坡的就業市場可能會進一步惡化。
失業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殘酷甚至致命的,但是對于在新加坡的外國人來說,這種殘酷是加倍的。外國人不僅是第一批被“放棄”的那群人,更是沒有退路的那群人。
01. 史上最嚴重的失業潮
根據新加坡人力部公布的數據顯示,新加坡整體失業率從前一季的2.3%上升至2.4%,創下自2009年金融危機以來最高水平。
剔除外籍家庭傭工之後的總就業人口下降19,900,季度降幅爲2003年非典疫情以來最大。總就業率在今年第一季度降至曆史以來最低水平。
其中就業人口減少最關鍵的原因,是因爲制造業、服務業和建築業等領域聘雇外籍員工人數大幅減少。
根據人力部(MOM)6月15日發布的最新勞動力市場報告,總體失業率從上一季度的2.3%攀升至2.4%。
新加坡公民的失業率從3.3%上升到3.5%,居民(或新加坡公民和永久居民)的失業率從3.2%上升到3.3%。居民長期失業率,指的是失業至少25周的個人,仍爲0.9%。
MOM表示,第一季度裁員人數從2,670人增加到3,220人,這主要是由于行業下滑所致。該局也發現,今年第一季度,有1,537名當地雇員受到企業倒閉的影響,是上一季度的628人的兩倍多。
MOM此前提醒,新加坡經濟正面臨建國55年來最嚴重的衰退,就業市場還將進一惡化。
而根據7月29日的最新消息,新加坡今年第二季的就業人數繼續銳減,刷新一季度記錄,創下曆年來最大季度跌幅。
人力部公布的勞動市場報告顯示,不包括外籍女傭在內,第二季的就業人數銳減12萬1800人,人數是第一季的四倍以上。
這使新加坡就業人數自今年初以來,共減少了14萬7500人。
新加坡的失業潮不僅體現在這些宏觀的數據上,更是真實地發生在新加坡的每一個角落。
其中最令人意外的,就是新加坡最大的上市公司之一,聖淘沙名勝世界。這一次,聖淘沙的裁員力度是空前的。
一名聖淘沙賭場被裁的員工向我們透露,聖淘沙的賭場雖然限制人數但周末仍滿座,荷官忙到要加班,以爲公司不會裁員,直到突然被裁員才知道集團的情況。
聖淘沙名勝世界這次裁員,很多員工都感到莫名其妙。
一些員工半夜突然發現自己的員工卡失效了,第二天才知道自己被裁員了,一點准備都沒有。
據他透露,賭場部分被裁的包括經理和主管級,估計至少500人 ,很多來自馬來西亞和菲律賓。
02. 丟了工作的“異鄉人”,孤立無援
新加坡經濟學家預測,今年新加坡失業人數將達到20萬人。
在他們當中,外國人將首當其沖被裁,比例將超過60%。外國人一旦被裁員就沒有了退路,因爲只有本國公民和永久居民能獲得失業救濟金及收入支持,外國人只會失去簽證,被迫回鄉,甚至無法償還要給勞務中介的債務。
在應對經濟危機時,新加坡政府通常優先考慮保護國內公民。
截至目前,新加坡當局已經開始實施一系列的救援措施,救援金額相當于全國GDP的1/5,超過1000億新幣。這些措施包括失業救濟金和支持收入減少者的資金,但基本只有本國公民和永久居民才能夠從中得到幫助。
外籍勞工群體在新加坡被稱作“客工”。總人口約570萬的新加坡約有客工32.3萬人,他們主要從事建築業、制造業等本地人較少從事的行業,多來自印度、孟加拉國、中國、緬甸等國。
但是,在疫情之下客工才是最容易受影響的群體。
客工宿舍是新加坡疫情高發地,占全國病例的90%,6月初,政府放寬了社會隔離措施,但許多勞工仍在隔離和檢測中。沒有工作,他們就無法償還爲來新加坡工作所欠下的債務。據路透社報道,一個勞工平均要向本國的移民公司支付7000至1萬美元的費用。
在他們中間,有一位曾被確診新冠的勞工朋友,跟我們講述了他的經曆。
4月5日,在新加坡打工的外籍勞工小葛收到通知,他所在的宿舍區的工人將不被准許離開宿舍。第二天,小葛開始出現了新冠肺炎症狀,隨後確診。一天後,小葛所在的建築工地宣布停工,兩周後,大量依賴外勞的新加坡建築工程全面停工。
但無論如何,小葛說自己是“幸運”的。
在接到禁足通知的第二天(4月6日),他起床後感覺渾身酸痛,還發了高燒,隨後被宿舍樓工作人員安排上救護車,送至新加坡國家傳染病中心治療。
在確診感染新冠病毒後,小葛得到了及時救治,並且症狀輕微。“我沒遭什麽罪。”他說,病愈出院後,他又被新加坡政府安排到酒店隔離,一日三餐安排妥當,沒有額外的花銷。
對小葛來說,未知數僅是自己能否順利拿到4月、5月的工資。“反正本來就賺得不多。”他說,渡過這一劫後,自己不想再在新加坡幹了,只關心何時才能回家。
小葛此前居住的S11榜鵝客工宿舍(以下簡稱S11宿舍)是新加坡3月底暴發的外籍勞工疫情的“重災區”,由于內部感染人數不斷攀升,這裏于4月5日被列爲隔離區,工人不被允許離開宿舍。直到進入6月,因外勞疫情而全面停工的新加坡的建築項目等外勞聚集行業才逐步恢複。
不過,至今,新加坡外勞群體的疫情仍未完全平息。新增的確診病例仍以住在宿舍區的外籍勞工爲主。
在政府與資方安排的“客工宿舍”裏,小葛與11個同事共享一個房間。
“哪怕空間不算擁擠,這麽多人擠在一個房間,每棟樓又有上千人共用洗手間,疫情暴發並不意外。”
小葛表示。
除了勞工,現實對其他在新加坡工作的外國人同樣殘酷。失業和裁員大潮下的他們面臨著艱難的選擇。
來自菲律賓的小G,已經在新加坡工作了7年,一直在同一間公司工作的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一個情況下離職,而且還是被裁員!
公司因爲疫情的原因,現在需要裁員過半,而他這個外國人的身份肯定是在裁員名單上的,即使他已經算是公司的元老,即使已經做到了主管的位置。他說自己覺得有點絕望,
“我在幾個月前剛剛結婚,爲了婚禮已經花光了所有積蓄,我還剛剛付了新租約的押金,准備下個月搬進去。可是公司卻在上個周突然通知裁員,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失業和負債,壓的我喘不過氣。”
來自台灣的怡晴在機場的地勤部門工作,他們公司是負責國外航司在本地的值機和行李服務。她說因爲疫情的原因,幾乎所有的航空公司都取消了航班,所以公司的百分之90的業務已經暫停,員工即使來上班也是無事可做。
就在新加坡宣布“封城”之後,公司很快就要求本地的員工休無薪假期,而他們這些外國員工就被分批集中到會議室,告知裁員的決定。
怡晴說,我們那一組的所有台灣員工都被裁掉了,公司說會給我們一個月的補償金,或者一個本地公司面試的機會,要我們自己二選一,要麽拿錢走人,要麽參加面試,至于面試能不能成功,就要看我們自己的造化了。
幾乎所有的同事都選擇拿補償金,現在這種情況,就算面試成功,也不一定能申請到工作簽證,誰會去冒險呢!
來自中國的小李也面臨著同樣的困境,因爲公司業務停滯的原因,決定裁員。本地員工可以選擇拿無薪假期,但是對于他這個外國人來說,連拿無薪假期的資格都沒有,必須離開新加坡。
小李覺得很無奈,僅僅是因爲外國人的身份,自己根本沒得選擇,連留下來的理由都沒有。
但是小李還面臨著一個問題就是,如果離職回國,雖然公司會提供機票,但是現在入境國內就要自費集中隔離14天,這是一筆很大的開支。不只是失業,還要拿出一大筆錢用來支付隔離的費用,他現在也是頭疼的很,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在失業潮下,本地居民就更容易得到幫助,顯得幸運很多。
林先生去年9月因美國跨國公司重組業務而被裁退,還沒找到新工作就碰上新冠疫情,雪上加霜。
求職屢次碰壁後,這名兩個孩子的父親決定接受爲期三個月的短期工,在人力部收集與核對本地勞動市場數據,即使薪水比上一份工作大減65%。
“我試著豁達地接受。我要養家,與其一直坐在家裏發履曆,沒有薪水,不如接受現實,向前邁進。說不定老板賞識我,會跟我續約或以長期合約聘請我。”
此前,他原本找到在統計局協助人口普查的工作,沒想到4月3日要簽約當天,政府宣布封城,工作就這樣沒了。應征的另兩家公司也分別告訴他,因爲疫情隔離措施,招聘計劃取消了。
所幸,林先生自去年失業時就向勞動力發展局求助,期間一直與職業導師、輔導員和一名後勤人員保持聯絡,後來才輾轉找到人力部這份短期工。
除了失業,父親在今年2月過世,雙重打擊讓他的情緒跌至谷底,經過就業輔導員開導才慢慢轉念,積極面對。
這已經是林先生第四次失業。他說,之前三份工作都屬于半導體工業,由于這個行業周期性強,每當需求疲弱,公司就會隨時裁員。他去年加入那家公司從事商務旅行,他負責提升新加坡和香港市場的電腦系統及管理約100名顧問,沒想到美國總部決定把新加坡的業務收回去美國做,在短短九個月內就被裁退。
03. 外勞經濟該反思了
新冠疫情之下,外國人失業潮,並不是新加坡獨有的,可以說是全球性的問題。讓 “外勞經濟”陷入迷茫的十字路口。
世界銀行4月22日發布的報告顯示,受疫情大流行所致的經濟封鎖影響,預計2020年全球移民勞工彙款將驟降20%左右,這將是近代史上這一群體因工資和就業下降所導致的最大降幅。
“全球化”時代下,外籍勞工群體成爲許多較發達國家維持高速發展的“必需品”。當前,遍布全球的外籍勞工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移民”現象:他們不會也往往無法入籍當地,卻成爲當地社會運轉的重要一環;身處異國他鄉的他們,或處于灰色邊緣,或依照法律被嚴苛地區別對待。
而當新冠肺炎疫情來襲之後,生活條件艱苦、居住密集的外籍勞工往往更無力直面病毒的侵害。
專注移民權利的機構migration-rights.org負責人瓦尼·薩拉斯瓦特近日表示,疫情暴露了外籍勞工一直處于不平等的境況中:
“疫情之前,他們面臨的問題可能是種族歧視、薪酬與勞動不對等、居住環境糟糕等困難;疫情大流行下,外籍勞工難以回家、難以保持社交距離,陷入‘新冠困境’。”
對于外籍勞工來說,疫情只是把他們幾十年來的待遇在特殊場景下放大了一次。
不僅如此,疫情帶來的全球經濟疲軟,預計還將更長久地影響著低技能勞工群體脆弱的生存狀況。
據聯合國新聞網站6月19日報道,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當天發布的有關新冠病毒大流行和勞工世界的政策簡報指出,新冠病毒大流行使勞工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數億工作崗位已經流失,疫情造成的大量失業和收入損失在社會、政治和經濟方面不斷侵蝕社會融合,破壞國家和地區穩定。
時間進入6月後,許多國家新冠疫情出現拐點,政府開始放松封鎖政策。居家隔離、經濟停擺幾周後,民衆得以部分回歸“正常生活”。“外勞經濟”似乎也可以隨之迎來一線曙光。
然而,各國的科學家都曾預測,疫情可能卷土重來,我們或不得不面臨病毒的第二波暴發。
解封後,地區間、國際間的勞工流動能否恢複、如何恢複?恢複速度會有多快?夏收、秋收近在咫尺,勞動力在哪裏?人員聚集意味著病毒傳播風險,如何保障他們的安全?這些問題都不會憑空消失。
全球化國際分工曾爲發達經濟體送去了跨國廉價勞動力,但在新冠肺炎疫情之下,包括新加坡在內的外勞大國面對的防疫難題,暴露了“外勞經濟”昂貴的另一面。外籍勞工廉價、人多的優勢反而轉變爲劣勢,當地政府反而需要思考這些“優勢”所帶來的風險以及隔離與治療成本。
這一新現實可能會促使各國政府重新考慮大量引入外勞的有效性。新加坡《聯合早報》4月7日社論一方面強調善待外勞有益社會整體,另一方面也提出需要反思本地經濟過度依賴外來勞動力的問題,凸顯出經濟轉型的重要性。
國家輸出勞工去異地謀生,接收外勞國家則通過廉價勞動力提高當地經濟效益、降低成本,形成雙贏的局面。然而,疫情讓這種平時相對“皆大歡喜”的分工安排出現了無法忽視的弊端。
不過,疫情對全球化與外勞經濟的損害究竟有多大仍有待觀察,經濟轉型也無法一日完成。對企業而言,全球化意味著資本與人口的自由流動,而這能大幅降低成本。
“只要他們足夠便宜,社會中有足夠多的本地人不願意從事的工作,外籍勞工流將會源源不斷地出現。”
migration-rights.org負責人瓦尼·薩拉斯瓦特預測道。
在新加坡打拼的“異鄉人”是最脆弱的一個群體,在大的災難面前,他們幾乎毫無抵禦風險的能力,沒有出路,而退路只有回到家鄉。
而此次新加坡疫情中受沖擊最大的客工群體,更是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留不下來,回不了家。盡管政府有針對企業的補貼政策,但補貼是否落實到工人身上,仍是未知數。
希望雇主和政府能夠給予他們更多的機會和幫助,共同度過這個難關。不要讓他們成爲疫情最大的犧牲品。
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
資料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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