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志偉,編輯:棲木,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同城貨運的硝煙,仍在繼續。
去年11月24日,滿幫集團宣布獲得17億美元的融資,這是繼合並運營後,滿幫集團的又一輪融資,兩筆融資累計高達36億美元,也是迄今爲止同城貨運行業最大的兩筆融資事件,且都是由滿幫集團完成的。
一個月後,于2013年成立、經過多輪厮殺的貨拉拉,對外宣布獲得5.15億美元的E輪融資。本輪融資由紅杉資本中國基金領投,高瓴資本、順爲資本等老股東跟投。再加上2018年7月完成2.5億美元融資後、將國內運營名稱改爲“快狗打車”的58速運,這三家幾乎構成了國內同城貨運市場競爭格局。
去年4月13日,從“打車大戰”中突圍,通過資本推動、合並快的而來的滴滴出行,宣布進軍同城貨運市場,給這個“看起來不起眼”卻已過萬億規模的市場,帶來了新的不確定因素。
從共享單車“顔色大戰”中,依靠“農村包圍城市”戰略,背靠阿裏大樹,手握重金,在共享單車市場突圍成功的哈啰出行,經過一個多月的內測,也于去年5月26日灰度上線了“哈啰快送”業務,上線哈啰快送被認爲是利用平台優勢、補齊出行短板的一大舉措。
同樣的,12月18日,順豐控股旗下網絡貨運平台天津市元合利科技有限公司
5月17日,雙方陣營的第一輪補貼大戰告一段落。滴滴方面,在打車補貼最高的時候,訂單量峰值曾達到530萬單,在停止補貼後,平均每天的訂單量回落到300萬單左右;快的方面,在補貼期間日單數甚至超過了600萬單,補貼結束後訂單數下降了約6成。
從結果來看,雙方並沒有撈到實質性的好處,仍處于培養用戶習慣階段。在這段時間裏,市面上可統計的打車軟件超過40余款,但在滴滴、快的的瘋狂下,似乎都在陪跑,甚至大多選擇了關閉或者轉型。
這一輪補貼大戰,隨著世界杯的到來,又重新變得劍拔弩張。
滴滴的新一輪“作戰方案”是打車搶紅包,即乘客使用微信成功支付車費後即有機會領到紅包,將該紅包分享至朋友圈或微信群,可以和好友一起搶紅包。
隨後,快的公布了迎戰策略——“打車返代金券”,即乘客每次使用快的打車並完成在線支付後,都將得到一定金額的代金券,可以在下次打車支付時直接抵扣車費。
這一輪補貼持續到了世界杯結束,到了7月9日,滴滴和快的同時宣布將司機的補貼降爲7元一單。8月,雙方先後取消了對于司機端現金的補貼。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補貼大戰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不可能就此打住,雙方都只是暫時性給對方一個喘息時間。最終,在資本的撮合下,兩個代理人,實現了合並,合並的時間選得很有意思:2015年2月14日。
從現在看來,打車軟件的實質是利用互聯網技術,通過較爲精准的位置定位服務,同時爲出租車司機及消費者服務,這是一種司機與消費者“多對多”的即時服務平台。
這場燒掉幾十億現金的打車大戰,通過合並形成了滴滴一家獨大的互聯網出行局勢。這一模式,也拉開了其它行業“多對多”、同時針對司機及消費者平台的序幕。
在曆經2018年兩起安全事件後,滴滴爲自救,上線了“花小豬”,並于去年殺入同城貨運市場。去年6月16日,滴滴貨運宣布,選定成都和杭州爲同城貨運首批試運營城市,上線日期爲2020年6月23日。
二、同城貨運出現,已具規模
2013年,成立超過6年的貨車幫,在以“貨車幫”品牌名運營近3年後,終于在貴陽成立了獨立公司,其紮根西南,穩紮穩打的作風,使其成爲了西南最大的公路貨運交易平台。
彼時的中國貨車運送市場,空有規模,不見效應。據德勤公布的數據,2013年,中國超過80%的貨物通過公路運輸,而中國物流行業的規模達到1.6萬億美元。
但是,這一行業存在最爲明顯的先天劣勢:
地方資源分散,碎片化非常嚴重;
90%左右的貨車爲司機私有,組織效率非常低下;
貨車的空置率高,按照興業銀行的數據,這一指標高達40%。
如何將分散的資源整合到一起,並將這些司機的私車以統一平台的名義來進行交易,以達到降低貨車的空置率及周轉率,成爲了當時全國200多家各類型貨運交易信息發布公司的主要工作內容。
貨車幫只是其中之一,他的目標是,將中國2000萬卡車與貨運需求匹配在一起,從而實現資源的最優化配置,這種模式,與出行市場的打車,幾乎如出一轍。
2013年3月,更名爲貨車幫的“56QQ(物流QQ)”正式以“貨車幫APP”上線運營,拉開了同城貨運移動端大戰的序幕。
雖然“貨運”這個行業不如打車行業那麽高頻和貼近市場,但這個行業有著天然的服務屬性和高附加值,緣其頻次較低、資源空置和損耗率高,價值屬性就自然差異體現。另一方面,其“貨物運送”的屬性,與快遞又有著明顯的區別。
圖:艾瑞咨詢
根據艾瑞對于快遞及貨運的定義,重量30kg是貨運和快遞的分界線,在重量這一維度下,低于30kg的運輸,可以被認定爲“快遞”,超過30kg的貨物運送,則可以歸結爲貨運。
從地理緯度來說,無論是快遞還是貨運,都有城際間與同城之分。
貨車幫的發家,實際上是城際貨運,但是隨著在2015年拿到第一筆融資後,其建立起來的貨運市場,逐步擴張到了同城貨運上。
貨車幫融資曆程(新眸根據公開數據整理)
根據2015年6月融資後的公開信息披露中,在貨車幫平台上,已經有近30萬貨主會員和近100萬的貨車司機會員,每天發布的會員信息達到200多萬條。
與此同時,貨車幫最大的競爭對手,是由創始人張晖于2013年8月成立的運滿滿。成立後僅三個月,張晖便拿到了王剛100萬元人民幣的天使輪投資,而王剛正是早期滴滴的天使投資人之一,在高頻次的打車出行火熱的同時,他也看到了貨運市場可能出現的爆發與增長。
王剛認爲:“盡管乘用車和貨運車市場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市場,但是平台和數據整合背後的邏輯是相通的,滴滴出行的發展路徑也能給到貨運平台啓示。”
所謂平台啓示,正是來自于滴滴首席科學家劉向宏的論斷:“滴滴就是創造了一個把出行需求和運力匹配起來的平台。”
這個需求,也正是王剛投資剛誕生三個月的運滿滿的底氣,運滿滿成立平台的初衷,就是將所有貨源、用戶及其行爲等均可實現可視化,對區域內車輛分布、發貨情況進行監測,展示當地車輛供需偏差情況,基于大數據算法,預測未來車輛供給與貨源數量,尋找物流車源信息、貨源信息,發布物流車源信息、貨源信息。
這一信息的整合,使得運滿滿的市場得到擴張,並且,這一態勢與貨車幫也在市場上正面展開。
2013年11月,運滿滿APP1.0版本正式上線運營。
運滿滿融資曆程(新眸根據公開數據整理)
同樣是在2015年6月,運滿滿在融資信息披露上,運滿滿聲稱平台用戶突破百萬,成爲中國出類拔萃的卡車調度平台。
從貨車幫及運滿滿的融資輪次、數據披露上來看,這與滴滴快的打車大戰時候非常類似,只不過可能由于消費者群體所在市場的敏感度問題,才沒有像打車大戰那樣被聚焦。
資本的相繼押注再次讓兩家“不對付”的競爭對手,坐到了一起。雙方最終在王剛爲代表的資本主導下,于2017年11月27日實現戰略合並,組建全新的“滿幫集團”,保留雙方的組織架構和運營模式,由王剛擔任CEO。
王剛給滿幫的戰略定位是:
打通貨車幫和運滿滿原來的交易平台;
加深包括車隊、金融和ETC等增值服務領域;
從平台型企業向智慧型企業的轉變,並最終實現從智慧型到生態型企業的轉變。
從王剛以“低調的投資人”走到前台來擔任新滿幫集團CEO來看,“粗放式的補貼並不是長久之計,要獲得核心競爭力還是得靠技術。”在11月24日獲得新一輪融資後,滿幫集團的糧草將更爲充足,按照發布的信息來看,融資後重心將放在科技創新、服務創新和模式創新上。
滿幫集團成立後,已獲得高達36億美元融資
這是一次在當地政府及雙方股東的支持下,僅依靠管理層的智慧和互相信任促成的合並。同樣在貨運市場的另一隅,一場合並案在早些時候也已結束。
三、神奇的58與更神奇的改名
58同城是一個神奇的網站,其內部孵化出了多個頭部比較厲害的行業獨角獸,部分已經成功上市。58速運,便是其中之一。
2014年7月,58到家在58集團內部開始孵化,作爲58到家的核心業務之一的58速運,成爲了58孵化出來的又一個賽道重要選手,這個賽道就是58到家當時的核心市場切入點之一——“搬家”。
2016年12月,58到家管理層在崇禮滑雪場開了一個戰略會議,確定可以讓58速運獨立,隨後,58速運獨立運營,並成爲這一市場重要玩家之一。
第二年年初,經投資人介紹,58速運CEO陳小華團隊,與GOGOVAN(快狗速運)創始人林凱源團隊進行接洽,雙方開始就合並國內業務進行溝通。此時的GOGOVAN,已經拿到了很多來自大陸的投資,這些投資人包括阿裏巴巴、新天域資本、人人網等,是東南亞比較成熟的同城速運及物流平台。
這起合並,動力被認爲是來自于雙方背後豪華的投資方。2015年10月,58速運拿到了3億美元的A輪融資,投資方爲阿裏巴巴、KKR和平安創投。而快狗則剛于2016年5月完成了C輪融資,投資方有新天域資本、阿裏香港創業者基金、新加坡報業集團、和通資本等。
2017年8月27日,58速運與東南亞的同城貨運及物流平台GOGOVAN達成合並。合並後,新公司的中文品牌仍爲58速運,英文品牌則使用GOGOVAN,陳小華擔任新公司董事長,GOGOVAN創始人林凱源將出任CEO。新公司業務覆蓋中國大陸、香港、台灣、新加坡、韓國、印度等國家與地區。值得一提的是,這是市場上第一次出現,同一細分領域中的內地市場領先企業與香港市場領先企業合並。
根據雙方公開的數據,截止到合並時的2017年8月,GOGOVAN在亞洲6個國家或地區的14個城市擁有超過18萬名注冊司機;58速運在全國覆蓋超過100多個城市,平台注冊司機達100萬余人。
合並完成後,陳小華給新公司的重要戰略做了安排:
業務迅速下沉到中國內地市場的絕大部分地級市;
進一步擴展東南亞市場;
爲企業級物流提供更好的解決方案。
合並一周年後,58速運發布公告,啓用“快狗打車”品牌,雖然“快狗”一詞來自于合並前GOGOVAN的品牌,但是由于其用于品牌中,遭到了部分用戶及車主的反對,因爲改詞的一語雙關性,可能引起歧義,在隨後快狗的聲明中,快狗強調:
“快狗打車”是業務模式App平台的名稱,具體指拉貨、搬家、運東西等各種需求場景。除業務平台名稱外,沒有其它任何方面關聯的含義指向。同時也明確表示,未來將繼續使用“快狗打車App”作爲這一業務的品牌名稱。
其實改名這事,已經不是58同城系第一次這麽做了,無論是二手車平台瓜子還是今年改名爲“天鵝”的58到家,就凸顯了58同城系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在孵化期依靠58流量輸血,獨立後無法擺脫58對于新品牌的影響,選擇更名,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即便引起風波,但是58速運這次改名,無疑是成功的,他爲58速運獲得了3倍的增長。在快狗打車更名的同時,另一邊的同城貨運巨頭,貨拉拉悄然完成了多輪融資,在這些融資之後,貨拉拉同城貨運的市場地位,得到進一步提升。
四、低調的貨拉拉
在貨拉拉的官網上,“關于我們”的介紹非常的簡短:
貨拉拉于2013年創立,成長于粵港澳大灣區,是一家從事同城/跨城貨運、企業版物流服務、搬家、零擔、汽車租售及車後市場服務的互聯網物流商城。貨拉拉通過共享模式整合社會運力資源,完成海量運力儲備,並依托移動互聯、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搭建“方便、科技、可靠”的貨運平台,實現多種車型的即時智能調度,爲個人、商戶及企業提供高效的物流解決方案。
截至2020年9月,貨拉拉業務範圍已覆蓋352座中國大陸城市,平台月活司機48萬,月活用戶達720萬。
截至目前,貨拉拉已經完成7輪融資,從創業之初的同城貨運平台,發展成爲一家業務涉及同城/跨城貨運、企業版物流服務、搬家、零擔、汽車租售及車後市場服務的互聯網物流商城。
以公開信息來看,貨拉拉在2018年基本完成一、二、三線城市的全面覆蓋,2019年,貨拉拉逐步向四五線城市滲透,並通過一系列市場活動,加速貨運市場的移動互聯網化。另一方面,通過打通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大數據鏈條,貨拉拉成爲了同城貨運市場,不可或缺的力量之一。
五、巨頭入局與資本遊戲
滴滴在順風車安全事件後,一直在整改中,作爲其流量大頭的順風車,在停擺後,似乎直接導致了滴滴上市計劃的推遲。
2020年,也是被認爲是滴滴自救的關鍵一年。自推出花小豬打車,重金入局、不計上限的投入社區團購後,去年6月份宣布進入同城貨運市場,並成立專門的運營團隊。
雖然花小豬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是在滴滴的體量之下,還是顯得不夠令人滿意。被政策急速叫停的社區團購,讓滴滴不再那麽貿然推進。與此之下,我們不禁推測,滴滴現在新的流量入口,是否會在同城貨運?
依托“打車大戰”中並購Uber中國、合並快的而來的出行巨頭滴滴,有著先天的戰鬥能力和執行能力,且不差錢。就在上線後短短的兩個月內,滴滴發布信息聲稱,在已經覆蓋的上海、杭州、南京、蘇州等八個城市中,單日訂單量已突破十萬。
從這個發展勢頭來分析,滴滴的品牌號召力已經從出行的乘用車市場,橫跨到了同城貨運市場,未來的發展,在有數據和流量的支持下,滴滴給這個市場帶來的沖擊力,不會小。
另一方面,順豐的入局,就顯得比較的順理成章。
如果說滴滴是網約車出行市場入局同城貨運的代表的話,那麽順豐代表的將是快遞行業的入局,從同城這個概念來看,如果是小件、文件之類的,實際上快遞已經無孔不入了。但是,當貨運東西的體積及重量達到一定標准後,快遞的成本就遠高于貨運的成本了。
如果要補齊這個短板,快遞公司一般有兩種解法:一是提供特價快遞,但是往往伴隨時效性差和服務較快遞滯後的問題。二就是成立新的業務單元,來操作及處理這些業務,比如順豐的同城貨運業務,這個業務,順豐給他的品牌名稱叫:“順陸”。
根據順豐披露的信息,截至2020年11月,順陸平台的注冊司機已超71萬,日活躍司機近20萬。從順陸的定位來看,是否會成長爲與貨拉拉們類似的平台,或者與他們針鋒相對、直接構成競爭仍不確定。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以順豐在快遞市場的號召力來說,這是最不可忽視的一支力量。
隨著進入者的增加,和現有參與者的擴張,未來的同城貨運市場,是否會重現資本大戰,我們不敢妄加論斷。
但在與從業者們的溝通中,新眸觀察到,很多司機都是多平台注冊,多平台接單,這種情況的出現,和貨源少、服務少的低頻需求以及司機多、平台多的實際情況不無關系,當數據及流量成爲一種稀缺資源後,被人诟病的“補貼”會不會再次出現呢?
各巨頭現在大都糧草充足,接下來要怎麽打,又會從哪裏打呢?
首先,從區域來看,沿海及中心城市依舊是同城貨運市場巨頭主要布局的地方,起家于貴陽的貨車幫在與運滿滿合並組成滿幫集團後,其重心任舊落在內地市場,外圍更多的交給了運滿滿來做。另一方面,快狗及貨拉拉在原本固有的市場,持續占有領先地位。但在全國市場來看,公開數據上領先的還是貨拉拉。
隨著快狗打車合並後在東南亞擴張,將帶動同城貨運的國際化,這一步可能快狗打車會領先一步。
其次,從資本方來看,互聯網巨頭都已經悄然入局,參與到這一行業中來。快狗打車後面同時有阿裏和騰訊兩家,且阿裏還有自家的菜鳥網絡,京東到家與達達合並後,其實力也不可小觑。對于大規模入局的滴滴來說,背水一戰的意味可能會稍強。
第三,隱藏在各種流量平台之上的同城業務,大都在虎視眈眈。哈啰的同城快送,已接入蜂鳥及美團衆包的閃送,以及餓了麽和美團兩大平台,有數據、有流量、有小哥。
這些平台,對于門檻本來就很低、沒什麽護城河的同城貨運來說,邊界顯得十分模糊。
第四,在數家融資後的公開信息中,我們不難發現,隨著移動互聯網、智能終端、大數據、人工智能這些詞語的高頻出現,除去資本層面,驅動市場競爭和叠代的,或許也只剩技術、産品層面的博弈了。
在新眸看來,無論是快遞公司入局、網約車出行公司入局,亦或者共享單車/外賣平台入局,對于固有市場的沖擊,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大。
未來,滿幫集團及貨拉拉的競爭,依舊會持續一段時間。快狗打車在改名後,短時間內獲得的流量也已被消費殆盡,顯得後勁稍顯不足。而順豐則是一個比較大的不確定因素,其代表的快遞力量,會不會爆發仍不確定,至于滴滴,開展這個業務,可能是爲了更好的是爲了講故事,畢竟,投資人還沒有上岸,壓力會比較大。
本文作者:志偉,編輯:棲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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