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譽參半的李嘉誠今年94歲。
20多年前,“世紀悍匪”張子強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綁下了這個新晉的香港首富。
這起離譜的綁架案,是以李嘉誠出價10個億,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爲結局。
但令人大開眼界的是,李嘉誠在最後,對綁匪提出靈魂一問:
這筆錢如果不想存銀行,可以來買我們公司的股票,保證你們家三代人都吃不完。
李嘉誠到底跑沒跑?
論悶聲發大財,沒人比李嘉誠更懂。
可在2015年,李超人“苦心經營”的愛國人設,卻迅速崩塌。
這年9月,秋風肅殺。京城一篇《別讓李嘉誠跑了》,矛頭直指李嘉誠從大中華區加速撤資,是所謂“失守道義”。
時間倒推兩年,從廣州到南京,從上海到北京,李嘉誠大手一揮,便將一系列的優質資産逐漸出清。
于是,接二連三的接盤俠拿出上了上千億的真金白銀,被李超人一一收回了荷包。
于是,群情激奮:誰在薅社會主義的羊毛?輿論浪潮撲面砸來。
可對李嘉誠父子來說,羊毛從沒有陣營。“逃跑”風波爆發前兩年,投資橫跨世界的李嘉誠早已籌謀英國,大量的現金湧入了當地公用設施和酒店之中。
彼時,英國約30%的電力、7%的自來水供應、25%的天然氣供給被李嘉誠統統收歸囊下。短短幾年的資本輾轉騰挪,李嘉誠在英國總資産就已超過4000億港元。
致使外媒直呼:李嘉誠要買下整個英國!
可這不過是李嘉誠“遊牧資本”的故事插曲。幾年後的2020年,李嘉誠收回了在英國的“慈眉善目”,大肆“抛售”,超兩千億資産迅速回流。
也是這幾年,李嘉誠似乎開始在中國投石問路。最近一次,便是人們熱議的:長和集團出價20多億,溜了一圈,只爲在廣州露露臉。
而幾乎所有的輿論解讀,都有一個共同的聲音:李嘉誠要回來了!
旋即,網上罵聲一片。
可是,人們一直憤怒:別讓李嘉誠跑了!別讓李嘉誠回來!種種問題,問題本身或許就是錯的——
事實上,“跑”了那麽多年的李嘉誠,“基本盤”仍在中國。2021年李嘉誠旗下長實集團年報顯示,公司7500萬平方尺可開發土地儲備中,6700萬平方尺在中國內地。
而李嘉誠從英國“火速”撤資的2020年,長實集團在中國還有10個項目即將完工。
而面對種種質疑,李嘉誠沒有多說一句。
鮮少出入公衆畫面的他,印象裏永遠慈眉善目,沒有一句粗口,更沒有一句廢話。
瑞銀2022年3月的一份報告顯示,李嘉誠的長和系靠出售多項資産,淨負債率從2021年6月的13.3%下降到0.3%——對靠地産賺上大錢的李嘉誠,比誰都懂這意味著什麽。
而這一位縱橫商界幾十年的李超人,要說的、該說的,或許早已經說完。
“我是一個純粹的商人”
有人說,談起喬布斯,人們會想起蘋果。談起任正非,人們會想起華爲。
可談起李嘉誠,人們會想起什麽?
2009年,86歲的新加坡李光耀接受《海峽時報》專訪時,提起李嘉誠,瞬間言辭激烈,幾近面紅耳赤:
“他制造了什麽行銷世界的産品了嗎?沒有!他的巨大財富來源于他壟斷了房地産和一系列的民生工程,他對經濟的發展實際上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千禧年前,李嘉誠已經成爲香港首富,商業帝國幾乎滲透到香港的每一個毛孔。
香港有通信、基建、港口、石油、零售等社會基礎設施,相對應的,李嘉誠就有長江實業、和記黃埔、長江基業、電能實業等集團,分支遍布全球。
可也是在那些年,李嘉誠從青年偶像,口碑“一落千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口誅筆伐。
彼時,香港一名學生曾寫下一篇《李家的城》:“李嘉誠,名副其實,香港就是李家的城。他是我們的上帝,萬物都是他所創造。”
究竟如何看待李嘉誠?他算什麽?
人們的心態無法平和,大量批評聲音將這個商業的巨人,湮沒成了一個道德的“矮子”。
可面對一切爭議,李嘉誠則直言不諱:
“我是一個純粹的商人,不要用那些空洞的道德來衡量我。不賺錢的商人不是好商人,也沒有資本利潤去做善事。
對我來說,誰是趨勢、誰利潤更大才是我要考慮的,而不是空洞的政治考量和虛假的道德說教。
不要試圖讓商人去承擔國家的政治責任,也不要試圖用政治去影響商人的經營理念。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商業的歸商業,政治的歸政治。”
時至今日,這段話爲什麽發人深醒?
不在于露骨,而是一種李嘉誠式的“純粹”:在商言商,法無禁止即自由。
李嘉誠有號稱全球最強的律師團,沒有誰比他們更懂法律。灰色地帶也好,吃遍時代紅利也罷,輿論若要“審判”,只會徒增煩惱。
而僅以商人的角度看待李嘉誠,他的造詣和心經,已經穿越了大小周期。比如,人們常說的“李嘉誠模式”。
時鍾往前擺。
1972年石油危機引發香港股災,隨後幾年,中英談判遇挫波及香港股市,再到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幾次大風浪下來,李嘉誠“人棄我取”,利用香港便利的融資條件,一次次抄底成功。
而這種策略,在巴菲特看來,叫:“別人恐懼我貪婪,別人貪婪我恐懼。”
可令人好奇的是,一個純粹的商人,就真是李嘉誠的全貌麽?
在商言商,李嘉誠做錯了什麽?
近年來,關于李嘉誠的爭議,說一千道一萬,無外乎以下幾點:
李嘉誠是否得財不正?李嘉誠是否愧對于社會?李嘉誠是否反複無常?
比如,2012年8月,李嘉誠曾對香港群衆說道:“我對這片土地有特別的感情,自己身爲中國人,永遠都是中國人。我絕對不會從香港撤資。”
隨後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而李嘉誠諸如此類“不光彩”的打臉片段,也有著鐵證如山一般的案例。
比如,2020年9月,成都高新區局發出公函:直指李嘉誠的黃記黃埔地産(成都)公司,稱其捂地、捂盤行爲,16年龜速“施工”,坐地漲價,謀取了大量利潤。
而李嘉誠這樣的項目,不單一個:比如,李嘉誠2001年拿下朝陽區的逸翠園二期拿下後,15年來,二期項目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塊地價,前後卻足足漲了47倍。
更不要說,李嘉誠在廣州黃埔的禦湖名邸:25年來項目沒有一個明確句號,江湖人稱“老妖盤”。
而這種種一切,就是李嘉誠商業邏輯中的“以靜制動”。某種程度上說,他的商業邏輯是原始且直接的:無論是通吃早些年的香港,還是世紀初的中國,以及最近兩年的東南亞,尤其是越南。
李嘉誠的低吸高抛,地段爲王,穩吃時代土地紅利的商業邏輯:越是原始,就越是有效。越是直接,收益就越是明朗。
他的商業擠壓出的利潤建立在“地産霸權”之上,而依靠壟斷各區域的基礎設施的投資,李嘉誠在他的商人生涯裏,獲取了非凡的利潤。
正因如此,他曾譽滿天下,但也爭議不斷。甚至有人指出:李嘉誠永遠無法與喬布斯的偉大的企業家相比,他只是善于鑽營,靠擠壓區域人群生存空間頭腦活泛的商人而已。
可這,真的對麽?
永遠不要低估李嘉誠
“賺錢的不性感,性感的不賺錢。”
一場動辄三年打底的疫情,讓我們看清楚了創業和做生意的核心區別。
就像,生意的性感在于現金流,在于白花花的鈔票。但生意的不性感,也在于不如像創業那樣有光鮮的噱頭,以及靠大量概念餵養的估值。
時代是複雜的,生意是簡單的。但人們往往不相信複雜與簡單。
人們常說,李嘉誠成功秘訣,是穩定現金流,癡迷于地段——所有這些,都是最爲原始,最爲簡單的商業邏輯。可直到現在,仍有人將他的成功歸結爲低買高賣,是周期的贏家。
但李嘉誠的商業智慧,或許更在于穿越時代的洞見。
比如,1993年,李嘉誠65歲。
他沖向了風險極高的電信業,壓住高新技術行業,贏得巨額回報,一舉超越了自己在香港最大的對手李兆基。
1999年,李嘉誠71歲。
面對人群紮堆進入電信業,這個老人決定迅速退出電信運營。一進一退,李嘉誠拿下了1600多億港元的利潤不說,還躲過了互聯網泡沫,在“屍山血海”中身家又一次翻倍。
2002年,李嘉誠則低調成立了維港投資。隨後十多年,開始悄無聲息地對Facebook輸血,對及時通訊工具Skype、語音控制程序Siri和地圖應用Waze入局。
當人們回過神來,李嘉誠又一次賺得盆滿缽。
而這十幾年憑借維港投資不動聲色地投資,李嘉誠用接近200家集中在數據應用和顛覆性科技兩大類公司投資案例,徹底刷新了人們的認知。
接近百歲高齡,李嘉誠還在進化。他絕對不是一個投機取巧的“商人”可以概括。
或許,我們仍會低估,且將持續低估李嘉誠。而對于這一切,正如李嘉誠重資越南那樣:
當絕大多數人都在“貶低”一個國家或人物,則更加說明,他們更值得被重新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