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5月3日,一架隸屬台灣中華航空公司,本應在台灣桃園機場中轉的B-198波音貨機,卻停降在了廣州白雲機場。只見艙門剛打開,該航班的飛行員王錫爵便滿面笑容,步履匆匆地走下飛機。在雙腳落地的那一刻,情緒異常激動地慨歎道:“我終于回來了!我要和家人團聚 ,我要回大陸定居。”
然而,這起突發事件之所以發生,是因爲有人劫持了貨機,而劫機者竟是身爲該次航班駕駛員的王錫爵。此消息一經傳開,海峽兩岸都頗受震驚,畢竟這是當時兩岸曆史上的首次直航,意義自然非同尋常。
那麽,身爲華航駕駛員的王錫爵爲何要通過劫機的方式,冒險飛回大陸呢?他的結局又如何呢?
自幼離家從軍戰績赫赫,被迫駐台日夜思鄉心切
1929年,王錫爵出生在四川省遂甯市的一戶普通家庭。由于當時的中國人民饑寒交迫,流離失所,常年身處水深火熱的戰亂之中,年幼的王錫爵心中就埋下了從軍報國的夢想。
國軍飛行員
爲了早日實現夢想,年僅14歲的王錫爵便憑著優異的成績獲得了到國民黨空軍幼年學校學習的機會。而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和日後翺翔藍天的職業生涯結下了不解之緣。
1937年,中國爆發了聲勢浩大的全民族抗日運動,國共兩黨合作共同抵禦外敵,並大獲全勝,這樣的結果給身處于亡國之難的中華民族帶來了新生的希望和轉機。然而,在此之後國民黨部隊要大肆進攻中原解放區,國共合作破裂,內戰就此爆發。
1949年12月6號,國民黨當局以及軍隊整體撤退至台灣,而當時還在國民黨航校讀書的王錫爵,在打探到學校要搬至台灣的風聲之後,多次向學校領導申請離隊留鄉,但都遭到了校方的拒絕。
國民黨撤退台灣
這主要是因爲學校爲了培養他已經投入了太多的財力,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危急關頭放他走。就這樣,因爲航校搬離四川的時間緊任務重,所以王錫爵甚至連同親人朋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便匆匆離開了家鄉。
到了台灣之後,國民黨政府依舊保持著警惕的狀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發展軍隊實力,依然抱著有朝一日反攻大陸的野心。
而作爲優秀飛行學員的王錫爵也被委以重任,每日都要接受高強度的訓練。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1951年,王錫爵憑借著優異的綜合能力,開始服役于國民黨空軍部隊,並在之後獲得了公費到美國接受飛行訓練的機會。
黑貓中隊飛行員
由于當時美軍空軍已經發展得相當成熟,所以王錫爵經過美國空軍教官的指導之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積累了豐富的飛行經驗。王錫爵回國之後,他憑借著出色的飛行能力,入選爲精英集結,威名遠揚的黑貓中隊。其主要的任務是駕駛U2偵察機對大陸核試驗基地進行偵查。
然而,這種偵查任務難度系數極高,若稍有不慎就會被大陸發現,隨時都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險。也正因爲任務的特殊性,國民黨軍隊規定,只要黑貓中隊的飛行員順利完成10次大陸偵查任務,就可以向上級申請退役。
盡管王錫爵飛行經驗豐富,但是這對他來說也是一項不小的挑戰。有一次,王錫爵像往常一樣在執行偵察任務的時候,在即將到達目的地時,偵察機上的導彈防禦系統突然發出了警報。
而他卻臨危不亂,立刻調轉偵察機的飛行方向,在導彈來襲的那一瞬間,成功地躲過了一劫。由此可見,王錫爵無論是從專業的飛行能力,亦或是心理素質上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飛行員中的王牌。
1967年,已經順利完成了10次偵察任務的王錫爵向上級申請退役,之後轉業到了中華航空公司任職飛行員,享受著極其優厚的薪酬待遇。除了在事業上取得的成就之外,他的家庭生活也在妻兒的陪伴下,過得幸福美滿。
然而,即使擁有著人人豔羨的工作,和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好生活。王錫爵也很難得到發自內心的快樂,因爲在他心中依舊惦念著海峽之外闊別已久的家鄉和親人。畢竟自己已經闊別家鄉數十載,並且在此期間沒有得到過家中的任何音訊。自己遠在台灣,尚不知家中雙親是否健在,兄弟姐妹的境況又是如何。
政策約束家人相見成妄想,利用職務之便劫機回鄉
然而,當時的台灣省政府由蔣經國掌權。對大陸所制定的“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的政策,直接切斷了兩岸信息的往來。迫于無奈,王錫爵只能動一些小心思來獲取家中親人的消息,並順利聯系到了自己的弟弟。
王錫爵(左)
1984年,王錫爵趁著自己外出執行飛行任務,在香港落腳之際,專門安排在老家的弟弟與自己在此地相見。兄弟倆一見面,便滿含熱淚,相擁而泣。之後王錫爵在弟弟口中得知父親雖然年事已高,但是身體一直都沒有大病大災。只不過心裏經常惦念著王錫爵,希望有生之年還能等到兒子回家探望自己。
自從和弟弟見面之後,王錫爵整日都魂不守舍,一門心思想著如何能回鄉與家人團聚。並在綜合考慮之後,最終敲定了通過劫機的方式回到大陸。同時,爲了防止自己在駕駛客機進行劫機時,會引起乘客的騷亂而阻礙計劃的實施。所以,王錫爵還專門向華航公司提出希望駕駛貨機的申請,並很快得到了許可。
王錫爵
1986年5月3日,王錫爵終于等到了機會。事發當天,他駕駛著CI334航班從新加坡起飛,中途在曼谷廊曼國際機場續裝了一些榴蓮貨品之後,准備在香港中轉後再抵達台灣。到了下午2:40許,CI334航班沿著規定好的航線正常飛行。
在快到達香港之際,機組上的副駕駛員董光興提前與香港機場方面聯系,並申請了降落許可。與此同時,王錫爵負責駕駛飛機,機械工程師邱明志,則緊盯著飛機的引擎監視系統。在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時,坐在駕駛位的王錫爵突然轉身對邱明志說:“剛才裝貨時人家不是送了咱們幾箱新鮮榴蓮嗎?離飛機落地還得一會兒時間,咱們要不吃一個來嘗嘗鮮吧。”
圖片來源于網絡
聽到王錫爵說的這番話,在一旁的董光興連連點頭。隨後,邱明志便去往貨艙內取榴蓮。王錫爵在其剛離開不久後,又朝著董光興說:“老董,聽說最近咱們這個行業發生的劫機事件特別頻繁,要不趁著這會兒時間做做反劫機演練吧。”
面對王錫爵提出的這番建議,董光興也沒多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之後,董光興還拿出了備在駕駛艙內的演練手铐,親自將自己的一只手與窗戶的把手鎖在了一起。就在董光興天真地以爲等邱明志回來之後,三人就可以一同進行反劫機演練時,事態卻發生了轉變。
王錫爵
隨後當邱明志取回榴蓮准備分給大家吃時,卻看到了董光興的手铐在了窗戶的把手上。見邱明志一臉疑惑,董光興還專門解釋道:“別驚訝,這就是王錫爵想讓咱們一起進行的一場劫機演練罷了。”然而,就在邱明志剛剛松了一口氣時,王錫爵卻轉頭對兩人說道:“這可不是什麽演練,我一會兒要轉變航向,將飛機開到廣州。”
看著王錫爵一臉嚴肅的樣子,董光興和邱明志都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兩人都憑借著遭遇突發危險時極強的心理素質,立刻對王錫爵進行及時地勸導:“劫機是屬于犯法行爲,要承擔法律責任的。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們倆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王錫爵
然而,歸鄉心切的王錫爵根本沒有聽進去他們的話,反而是言語輕蔑地說道:“你們最好消停點,否則飛機出事咱們誰也活不了。”
看到王錫爵依舊不知悔改,在一旁的邱明志和董光興兩人頓時間都慌了神,但是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身爲副駕駛的董光興之後用眼神示意邱明志不要輕舉妄動,隨後順著王錫爵的意說道:“好,我們倆都聽你的,就按你的意思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看到王錫爵的情緒逐漸穩定之後,董光興又再次開口說道:“小王啊,我知道你之所以想退回大陸,就是一解你思鄉的心緒。但是你也知道,我和明志都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你把我們帶去大陸,也有違我們的心意啊。”
王錫爵
王錫爵聽後,立馬回答:“你們放心吧,等到了廣州之後,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倆平平安安地回到台灣去。”話音剛落,駕駛艙內就接到由地面塔台發來的呼叫信息:“中華航空CI334次航班,爲了安全降落,請立刻將飛行高度下降至1萬英尺。”
然而不僅沒有等來CI334貨機的回應,反而看到了它已經偏離航向並且上升了飛行高度,才知道一切已經于事無補,而此時的王錫爵,在朝廣州方向飛行的同時,還通過一家民航班機的協助,于下午的3:08聯系上了廣州白雲機場的塔台,主動向塔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並且得到的塔台回複是:“允許降落,歡迎回家。”王錫爵聽後頓時熱淚盈眶。
飛機降落廣州白雲機場
下午3點13分,CI334貨機順利抵達了廣州白雲機場。之後王錫爵難以按捺自己內心的興奮,步履匆匆地跑下了飛機舷梯,情緒異常激動地慨歎道:“我終于回來了!我要和家人團聚,我要回大陸定居。”
兩岸協商妥善處理“劫機”問題,別家30余載終于重回祖國懷抱
之後,時任廣州民航管理局副局長的于延恩,負責接待了王錫爵、董光興和邱明志。隨後,時任廣州省委書記的葉選平親自接見三人,並同他們共進了晚餐。之後,還派人定好了賓館,將三人安頓妥當。
葉選平(左)
此外,民航代表還及時同中華航空公司通話,簡單介紹了貨機、工作人員當時的狀況,並表明願意積極配合,幫助華航妥善處理此次突發事件。然而,華航卻受限于台灣省當局對大陸采取的“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的政策,企圖讓英國國泰航空介入此事,處理後期飛機、貨物以及機組人員歸還的問題。
但這處理方式遭到了大陸方面的反對,並一再堅持兩方面對面解決該問題,否則沒得談。因此,在經過幾番周旋之後,華航公司選擇了妥協,表示願意從5月17日開始同大陸進行談判。然而,談判初期兩方代表先後兩次都不歡而散。直到5月19日,進行第三次談判時,雙方才形成了統一意見,並于次日簽訂了協議。
按照協議規定中國民航必須在五天以內,將董光興和邱明志護送回台,並在此之前負責二人的飲食住行等生活問題,而王錫爵則可以留在大陸。此外,還需在規定日期內歸還飛機和隨機貨物。同時,爲了保障B-198x順利返航,中國民航還應免費爲其提供加油和檢修服務,但不需要承擔在此期間隨機貨物存放産生的損失。
在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中國民航派李長幸機長駕駛B-198貨機,于1986年5月23日早上10:30,從廣州白雲機場起飛。僅在22分鍾後,就順利抵達香港啓德機場,民航隨即也同華航雙方進行了貨物和飛機的交接。當天下午兩點,董光興和邱明志兩人也在專人陪同下,搭乘CI828航班抵達台北中正機場,順利歸台。就此,這次驚心動魄的劫機事件終于落下了帷幕。
而在整件事的處理過程中,王錫爵在民航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駕駛著飛機遠隔千山萬水,飛回了北京首都機場。當他走下飛機的旋梯時,迎接他的是經久不息的掌聲和鮮花的簇擁。就連時任民航局局長的胡逸洲也親自到場,對他的歸來表示歡迎。
看到此情此景,王錫爵難掩激動的情緒,緊緊握住了胡逸洲的手說道:“我非常的高興,自己有生之年能夠重回祖國大陸的懷抱。也希望我的歸來能夠緩解兩岸之間的關系,早日實現通用通航和通商。讓許多身在台灣的同胞都能像我一樣,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來看看朋友和親人。”
圖片來源于網絡
之後王錫爵遠在四川老家的親人也前來北京看望他。而當時其父親王伯熙老人已是耄耋之年,雖然行動不便,但是得知闊別30多年的兒子回來了,一再堅持要和王錫爵弟弟們一同去北京,親自到場去迎接兒子。父子兩人一見面,便相擁在一起嚎啕大哭了起來。
畢竟離家時年紀尚幼的王錫爵,再見面時已經人到中年,而當初如大山一樣支撐起整個家的父親,時隔30多年也變成了白發蒼蒼,飽經風霜的老人。雖然歲月已逝,卻永遠消磨不了父子之間深厚的情感。
王錫爵
針對此事,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田紀雲還親自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了王錫爵,極大地肯定了他的義舉:“您這次的行動,有利于實現兩岸和平統一,屬于順應曆史潮流之舉。看到您和自己的家人團聚,我的內心也十分的高興。”
聽到這番話後,王錫爵激動地回應道:“重回大陸是我多年以來日思夜想的事情。如今我的心願達成,我也要身體力行的爲祖國航空航天事業的發展,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以表達我對祖國政府和人民的感謝。”
王錫爵(左)
民航局根據王錫爵本人的意願,任命他擔任民航華北管理局副局長兼副總飛行師。1987年3月,王錫爵又被任命爲第六屆全國政協委員。然而,王錫爵雖然通過劫機的方式圓了歸鄉之夢,但是卻將自己的小家抛在了台灣。因此,爲了和妻兒早日團聚,王錫爵回到大陸後,一直都在爲兩岸獻策獻力。
可喜可賀的是在經過多方的努力之下,兩岸終于在1987年解除了長達38年之久的隔絕狀態,遠在海峽之外的台灣同胞也受到了台灣省當局的允許,能夠趕赴大陸探親。而王錫爵本人也因此被稱之爲“打破兩岸堅冰第一人”。
台灣老兵回鄉
所以說單從結果來看,王錫爵當初冒著生命的危險劫機歸鄉的行爲是正確的。同時也可以看到政策的約束,遠遠無法抵擋海峽對岸的中華兒女對故土的思念和熱愛。然而,時過境遷,“三不政策”早已不複存在,越來越多的身在台灣,心系大陸的同胞都可以自願返鄉,與闊別已久的家人團聚。相信在兩岸政府和人民的努力下,祖國能早日完成統一大業,實現真正的“兩岸一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