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4月，陳毅隨周恩來去雅加達參加萬隆會議前，部分中國代表團與外籍記者，乘坐的“克什米爾公主號”客機，從香港飛往雅加達的途中，在臨近沙撈越的海域時突然爆炸起火，飛機墜入海中，8名中國外交代表和3名外籍記者全部遇難，只有3名機組人員遊到一個小島上，被英國軍艦救下。

周恩來得知此事後，十分震怒！

圖|克什米爾公主號

後來，這場空難的制造者卻逍遙法外，這是爲何？

中國政府是如何處理這件事情的？

周恩來又是如何順利抵達雅加達參加會議的？

請繼續往下看。

一、周恩來收到萬隆會議的邀請

1955年1月15日，印尼總理沙斯特羅阿米佐約，代表印尼、印度、巴基斯坦、錫蘭（今斯裏蘭卡）、緬甸5個會議發起國，邀請周總理前往雅加達參加4月將在萬隆召開的亞非會議（即萬隆會議）。

這次會議共有29個亞非國家和地區參加，它是二戰後國際關系中的一個重要事件。

既是第三世界一個新的曆史時代到來的象征，也是二戰後亞非民族獨立運動蓬勃發展的結果。

周恩來非常重視這場會議，他認爲這是新中國打破美帝國主義設置的外交枷鎖、開創外交新局面、增進新中國與世界各國的關系、擴大“朋友圈”的絕佳機會。

2月10日，周恩來代表中國外交部複電印尼總理，表示願意出席會議。

從2月開始，周恩來著手研究和制定參加會議的方針和政策，提出要通過這次會議擴大世界和平統一戰線，促進民族獨立運動，加強我國與亞非國家的關系。

3月12日，周恩來患急性闌尾炎住院開刀，28日才出院。他拖著病體艱難完成了萬隆會議的方案書，並于4月4日將《參加亞非會議的方案（草案）》等報告，呈送毛主席、劉少奇審核。

圖|毛主席

4月6日，毛主席等中央領導人，在國務院第八次會議聽取了周恩來關于參加亞非會議問題的報告，通過團體出席參加會議的方針和代表團成員名單，並宣布在周恩來出國期間，總理職務由陳雲代理，外交部長由張聞天代理。

會議討論批准了周恩來主持制定的方案及有關文件，授權周恩來根據會議情況采取靈活應變的策略和辦法。

一周後，新華社發表消息說，毛澤東根據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定，任命周恩來爲出席亞非會議的中國代表團首席代表，陳毅、葉季壯、章漢夫、黃鎮爲代表。

亞非會議即著名的“萬隆會議，定于1955年4月18日至24日召開。

早在爲會議做准備的3月初，我國有關部門已通過偵察得知，蔣介石方面會派出特務，執行一個代號爲“1”的暗殺任務，其目的就是趁周恩來出席萬隆會議期間，暗殺周恩來及隨行代表，並已經著手准備。

考慮到萬隆會議的重要性，周恩來決定冒著被刺殺的風險，參加會議。

周恩來最先考慮的是走海路，從香港坐船去雅加達。但當時這一條航線，只有荷蘭輪船公司的兩只小型商船航行，去程需要走7天左右。

如果蔣介石的特務在船上搞破壞，不僅保證不了安全，而且還有可能趕不上開會，最後外交部決定坐飛機前往。

當時，我國與印尼並未通航，只能在香港找印度航空公司洽談，租用他們的“克什米爾公主號”飛機，外交部再三強調：

“此次出行意義重大，必須保證飛機平安到達目的地。請貴公司配備最好的機組人員，並做好落地安保工作。”

雙方決定于4月11日13點，從香港啓德機場起飛，直達雅加達。

4月3日，公安部部長羅瑞卿接到廣東省公安廳的密報：

“國民黨特務機關已獲悉我代表團的行蹤，可能采取行動。”

飛機起飛前，緬甸總理吳努邀請周恩來，先到仰光（緬甸原首都）與參會的幾個主要國家首腦，研究一下萬隆會議將要解決的相關問題。

外交部改變計劃，讓代表團分兩路前往：

圖|周總理

周恩來、陳毅率代表團的主要成員于4月7日赴昆明，然後乘坐飛機直達仰光，其他成員則按原計劃，于4月11日從香港乘“克什米爾公主號”飛機赴雅加達。

4月9日晚，詳細情報傳來：蔣介石特務擬用高價收買香港啓德機場地勤人員，趁“克什米爾公主號”在香港停留加油時安放定時炸彈。

消息很快傳到了剛抵達昆明的周恩來耳中，他囑咐鄧穎超務必轉告羅青長同志查清情況後，通報英國駐華臨時代辦處，要求他們向港英當局提出交涉，請香港方面一定要保證我方代表團的安全。”

北京方面爲這件事，忙了一整夜，工作人員根據周恩來的指示，通知有關各方加強防範。

外交部辦公室主任董越千，撥通了新華社駐香港分社，和已做好赴港登機准備的我國代表團的電話，傳達周總理指示：

“請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務必保證安全。”

4月10日早上8時，董越千立即向外交部常務副部長張聞天作了彙報。張聞天馬上指示外交部的張越同志立即同英國駐京代辦交涉。

9點30分，外交部的張越與英國駐華代辦處參贊艾惕思會談，請他轉告港英當局注意蔣介石特務機關的動向。

艾惕思不敢相信地說：

“這種事情的發生幾率爲零，香港機場的安保措施非常嚴格。”

張越嚴肅地告訴他：

“請參贊先生務必提高警惕，誰都不想這種事情發生，港英政府也無法做出絕對保證，還是防患于未然比較好。”

艾惕思答應馬上與香港方面取得聯系，要求他們增派巡邏人員。

新華社香港分社收到外交部傳達的指示後，立刻給香港當局通電。次日淩晨1點，又派人向印度航空公司駐港經理轉達相關情況。

印航經理聽完不可思議地說：

“您的意思是11號會有人破壞我們的飛機？您的消息是否有確切來源？”

“當然有確切來源，我們深夜來訪就是因爲這件事非常緊急，後果不堪設想！”

他還是不太相信：

“這種情況還是不可能發生，‘克什米爾公主號’落地香港後，只有1個小時的停留時間，沒有人可以接近飛機並安裝炸藥，更何況是光天化日之下。”

圖|香港啓德機場

“如果機場地勤人員被人收買了呢？”

“這……我倒是沒想到。”

“好吧，我按你們說的做，親自去機場監視，並派我航工程師檢查油箱。”

“感謝您的合作！”

4月11日上午10點，新華社香港分社又派人提醒印航經理，請他嚴加防範，保證“克什米爾公主號”飛機的正常起飛。

印航經理表示，任何非印航公司的人都接近不了飛機，飛機上的食物、行李和燃油，也都由印航公司的人員完成。

爲了做好萬全准備，外交部又向印航租了另一架飛機——“空中霸王號”，准備從昆明出發，經緬甸飛往印尼。但是這條航線過去沒有飛過，並且“空中霸王號”的性能又沒有“克什米爾公主號”強。經過專業飛行員試飛，才決定乘坐這架飛機前往緬甸，外交部先遣代表團與部分工作人員，乘坐“克什米爾公主號”從香港出發。

4月11日11點20分左右，飛機到達香港啓德機場，印航經理帶領工作人員上機檢查、清理衛生，在完成行李裝卸、加油和內外清潔後，飛機提前45分鍾（12點15分）從機場順利起飛。

周恩來的行蹤屬于機密，飛機上的代表和印航工作人員都不知道他在不在飛機上。

從香港起飛後，“克什米爾公主號”在天上飛了2個小時，機長回複：地面一切正常。

又過了兩個小時，地面指揮中心報告：

“飛機一切正常，航線沒有發生偏移。”

下午6點30分，飛機到達沙撈越以北100海裏的上空時，機艙傳來爆炸聲，隨後艙內多處起火。在這緊急關頭，機長決定聯系地面塔台，實行迫降，並三次發出無線電求救信號。

雅加達機場立即詢問機長：

“周總理是否在飛機上？”

機長回答：

“不在！”

幾分鍾後，飛機與機場失去聯系，飛機雷達信號徹底消失在監視器上。由于機身被炸壞，飛機失去平衡，在幾陣爆炸聲後，直接墜入海中。機上除了3名機組人員外，其余人全部遇難。飛機信號消失的地方距離雅加達機場只有1個半小時的航程。

晚上，北京打電話向周恩來彙報：

“‘克什米爾公主號’失事。”

周恩來要求外交部迅速督促印尼政府，派出救援船只和專家營救幸存者，並調查失事原因。

飛機墜落海域附近的漁船，將情報彙報給了有關當局。印尼和新加坡政府立即出動軍用飛機，抵達出事海域，搜尋空難幸存者。

英國政府收到港英政府的緊急通電後，也派出皇軍海軍、空軍和幾艘軍艦火速趕往出事海域參與營救和調查工作。

圖|周恩來出席萬隆會議

參加萬隆會議的各國代表，一致發表聲明譴責空難制造者的惡劣行徑，提請中國和印航公司向遇難者家屬傳達慰問和哀思。

據飛機上的3位幸存者回憶：

“‘克什米爾公主號’在4月11日12點15分提前起飛後，天氣狀況很好，飛行情況無異常，與地面塔台聯系暢通。

大約在下午4點50分左右，到達納土納群島附近上空時，突然聽到飛機油艙傳來一陣爆炸聲，濃煙迅速彌漫整個機艙，行李艙被引燃，空乘人員立刻打開滅火器滅火，然而未能熄滅火焰。

機長將這一情況告訴了乘客，艙內乘客聽從機長指示穿上救生衣，戴上氧氣面罩保持鎮靜。接著，乘客艙外冒出明火，並迅速蔓延到整個飛機內部，就連駕駛艙也不例外。

機長向地面發出求救信號，請求迫降附近機場，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慌亂中，機長決定海上降落，可是飛機已經完全失去平衡，下降過程中，機頭與水面呈垂直角度猛烈相撞，機頭與機身分裂成兩段，三位幸存者就是在這一時間被抛出海面的，在海裏遊了一段時間後，登上一個小島，後來被英國艦船救出，送到新加坡。”

二、調查結果及事情的原委

4月12日，外交部就“克什米爾公主號”事件發出嚴重聲明：

“1955年4月10日上午9點30分左右，中國政府曾要求港英政府，采取必要措施保證飛機的安全飛行，但飛機依然失事，英國方面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方要求英國政府勒令港英當局，對實施這一陰謀的特務分子逮捕法辦。初步認定‘克什米爾公主號’空難，爲美國政府與國民黨當局聯合實施的謀殺案，其目的就是爲了謀害我國國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同志。”

我國發布聲明後，英方極力推卸自己監管失職的責任，並在4月12日、13日連續發布聲明：

“中方人員、行李上機檢查時，有中印兩方共同監督，同時我方立即采取額外預防措施。只因中方未能事先告知陰謀可能發生的具體細節，才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

美國方面仿佛在隱瞞什麽，也發表聲明：

“中方此前發布的聲明是荒謬的，我方美聯社最近采訪了不久前乘坐‘克什米爾公主號’，由印度孟買飛往香港的意大利和印度商人，飛機在孟買檢查時就發現了故障。”

印度航空公司回應：

“美聯社的采訪純屬無稽之談，‘克什米爾公主號’在孟買起飛時，並沒有發現任何故障。”

4月12日，張越約談英國駐華代辦杜威廉，要求港英當局立刻開展調查，查獲真凶。

杜威廉表示：

“現在還沒確鑿證據，證明這次空難屬于人爲制造。”

圖|羅瑞卿

同一天，公安部長羅瑞卿打電話到昆明，勸阻還未動身的周恩來和陳毅，他說：

“中央不同意周恩來和陳毅按原定計劃出發了，需要再等一等，觀望觀望。”

周恩來覺得會議不等人，如果再延後幾天肯定趕不上了。他們決定依然乘坐先前准備好的“空中霸王號”前往雅加達。

4月13日晚上，他們出發的前一天，陳毅接到來自北京的電話：

“毛主席已去杭州，他聽說飛機失事後，取消了所有活動計劃，專門等候代表團出發的消息，並擔心不已。”

陳毅來到周恩來的房間，將通話內容告訴了他：

“身處其境的人反而比在外觀戰的人要冷靜，真是奇怪不已啊！”

“外交同打仗是一個道理，沒有百分之一百的安全。”

“我們是爲了促進世界和平，爲增進各國人民對新中國的了解，如果發生意外也是值得的，這沒什麽了不起的。”

與陳毅聊完，周恩來開始給鄧穎超寫回信：

“信收到了，感謝你的關心。現給你回信，免得你在家擔心。放心，有了這一次教訓，我會更加謹慎、更加努力的，不會再打無准備的仗，一切當從多方考慮，集思廣益，量力而行。再見！”

中央緊急派公安部副部長楊奇清，和警衛局副局長李福坤去雅加達，要求絕對保證好中國代表團和周恩來的安全。

4月14日，周恩來等中國代表團乘坐“空中霸王號”飛往仰光，剛進入緬甸領空，緬甸政府就派來兩架戰鬥機護航。

在仰光，周恩來與緬甸總理吳努、印度總理尼赫魯、埃及總統納賽爾、阿富汗副首相納伊姆漢和越南總理範文同會晤。

4月16日，陳毅陪同周恩來從仰光飛往雅加達。飛機到達新加坡上空時，遇到惡劣天氣，只能迫降在新加坡。當時中國與新加坡並未建交，機長對機場情況不了解，代表團成員都捏了一把汗。

飛機降落後，機場老板熱情要求周恩來去貴賓區休息。代表團步行到貴賓區門口時，發現兩個有些眼熟的國民黨特務在那裏等著，陳毅緊跟周恩來左右。

進休息室後，廖承志布置警衛，提醒警衛員：

“要特意注意門外那兩個人。”

兩小時後，飛機再次起飛，沒找到機會下手的兩名特務只好離開了。

4月17日，周恩來等中國代表團順利抵達雅加達。

圖|周恩來

周恩來在雅加達開會的同時，“克什米爾公主號”的調查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香港警方調查了68名，曾接觸過飛機和行李的工作人員，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5月12日，香港警方接到調查報告，猜測炸彈可能在一個行李箱裏。5名香港航空工程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引起了警方的關注。

5月18日，3名中國政府代表來到香港，向香港警方提供了一份材料。

材料中指出，中國方面早在3月份，就已經獲悉美國和蔣介石的特務機關打算暗殺途經香港的中國代表團專機。4月10日，台灣特務機關已經開始積極部署暗殺計劃。“克什米爾公主號”失事後不久，中國政府已收到確切消息，空難系蔣介石的特務在香港提前計劃好的。

中國政府還提供了部分搜集到的情報。

這些情報直接指出：國民黨“保密局”的“香港情報站”策劃了這次謀殺，趙斌成是主謀，金建夫是指揮者，機場地勤人員周駒是執行者。定時炸彈是“四川號”上叫張祖順的海員從基隆秘密運到香港的。

5月18日上午，周駒潛藏在香港航空當天飛往台北的航班上，被台灣方面拘捕（實則暗中加以保護）。

三、空難處理後續

證據確鑿後，香港警方不知道周駒已經前往台灣，只在周駒家抓到了他的父親周瑞維和共處一室的周仕學。

6月2日，兩人供出在廟街的電料行與台灣特務有過交接。

6月22日，警方逮捕了經常在電料行出現的朱樂瑞和蘇絹，他們承認自己與台灣情報部門有聯系，但不願提供相關細節。

6月30日，警方決定搜查電料行，從店中搜出情報資料。店主關就記拒絕解釋，但供出張耀靈領導的第五聯絡組（台灣情報機構）。

7月3日，又有一名關姓男子來到電料行被捕。事後在兩位關姓男子的供詞下，警方勾勒出周駒和謀殺案主謀之間的關系鏈。

3月份，趙斌成通過張耀靈認識了關就記，詢問他有沒有親人或朋友在啓德機場工作，他回答沒有，但他爲其介紹了另一位姓關的男子。這個人推薦自己的同族周如。周如向趙斌成推薦了包括主犯周駒在內的三人。

7月6日，周如被捕。他供述主謀在3月底和周駒頻頻接觸，周駒開始不同意參與犯罪，但主謀許諾事成後給60萬港幣並保證他安全離港。周駒答應下來。

6月中旬，周駒的親屬（周瑞維和周仕學）交代，周駒曾自述，他親手在“克什米爾公主號”上安裝了一枚有輕微滴答聲的定時炸彈。

真相大白後，港英警方要求台灣當局將周駒送回香港接受審判，台灣當局卻以各種理由拖延。

直到12月14日，台灣當局通知英國駐淡水領事館：

“台灣與英國並未簽署雙向引渡條例，因此港英政府要求引渡周駒的電文沒有法律支撐，有關方面無法辦理此事。”

正式拒絕了香港方面的要求。

應該承認的是，雖然偵破遲緩，但港英警方還是在中印兩國的要求下，努力進行了各項調查取證工作。

令人惋惜的是，港英當局不知中了什麽毒，他們用一個模棱兩可的借口，先後將捉拿歸案的嫌疑人，以及有充分證據的周如、周瑞維等人無罪釋放，並將他們驅逐到台灣。

在台灣保安部門嚴加保護下，周駒一切平安，其父在情報人員安排下，也在案情曝光前，安全偷渡到台灣，立刻改名換姓，在台灣定居。

制造“克什米爾公主號”空難的主犯最後卻逍遙法外，不禁令人扼腕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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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苟日新

編輯、排版：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