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呂姑娘
民國出了很多才女,比如大家所熟知的林徽因、蘇青、張愛玲、許廣平、陸小曼……在衆多女子中,不乏才貌雙全者,但是論誰過得最幸福?無疑還是世紀老人――冰心。
冰心原名謝婉瑩,原籍福建福州長樂,出生于1900年10月5日,逝世于1999年2月28日。
其筆名“冰心”,取自于王昌齡詩句 “一片冰心在玉壺”,是我國著名詩人、作家、翻譯家、兒童文學家。
冰心在民國女子中的地位有些尴尬:雖年少成名,可才華、容貌都算不上頂好的,人生經曆也不夠轟轟烈烈,爲此被同時代不少“奇女子”嫌棄過。
作家蘇青吐槽過冰心的長相:“我從前看冰心的詩和文章,覺得很美,後來看到她的照片,原來非常難看。又想到她在作品中經常賣弄她的女性美,就沒興趣再讀她的文章了。”
張愛玲也看不上冰心的文筆,還在文章中提到冰心:“如果必須把女作者特別分作一欄進行評論的話,那麽,把我和冰心、白薇她們來比較,我實在不能以爲榮。只有和蘇青相提並論我是心甘情願的。”
蘇青和張愛玲固然才華橫溢,感情上卻是一團糟。張愛玲被渣男耽誤多年、最後在異國離世,蘇青婚姻也不美滿,而她們口中那個“貌不美才不高”的冰心,反倒才華、愛情、家庭、健康四豐收,一生了無遺憾。
今天,是“世紀老人”冰心去世21周年紀念日,我們就來聊聊這位女子爲何成了最終的“人生贏家”。
01、 “掌上明珠”冰心的成長經曆
1900年10月5日,冰心出生于福州三坊七巷謝家大宅。這棟屋子曾是林覺民舊居,被冰心祖父謝銮恩所購,林覺民誰也?是寫了感人肺腑的《與妻書》的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林徽因的堂叔。
冰心的原生家庭充滿溫暖,和諧溫馨,父母把她當成“掌上明珠”。她與父母之間感情也非常深。
父親是一個思想開明的海軍軍官,非但不重男輕女,而且還非常寵愛這個惟一的愛女。
母親和她則有時像一對感情極深的好朋友,她們常常在一起講悄悄話。冰心喜歡聽母親講述自己的童年,母親喜歡女兒在她身邊跑來跑去,與她親近。
冰心早晨梳小辮子的時候,父親如果在家,就總會來幫助母親。父親拿著照相匣子,哄著女兒,嘴裏還柔聲柔氣地說:“站好了,站好了,要照相了!”一邊說,一邊擺出照相的架勢。
冰心祖父謝銮恩被提拔爲海軍訓練營營長時,冰心全家遷往瀕臨大海的山東煙台,在煙台生活了七八年,童年的大海給了冰心深刻的印象,早期有許多歌頌大海的作品。
幼年在煙台,她開始讀書,家塾啓蒙學習期間,已接觸中國古典文學名著,7歲即讀過《三國演義》、《水浒》等,也讀過許多外國文學,在7、8歲時還嘗試寫白話和文言小說。
1913年,冰心13歲,隨家遷入北京。第二年秋,進入教會學校貝滿女子中學。
1918年,冰心報學醫的目的,考入協和女子大學預科。之所以學醫,是因爲冰心從小看到母親生病,醫生時時在家裏。但後來,她改變初衷,改學文學。
得益于良好的家庭氛圍和教育背景,造就了冰心溫婉端莊、對感情專一的性格。
02、擁有靈魂伴侶的冰心
民國時期,文人們的婚戀生活很亂。
魯迅家有朱安,卻又與學生許廣平生了孩子;
徐志摩風流多情,與張幼儀結婚,追林徽因不得,又娶名媛陸小曼爲妻,死于空難;
渣男郭沫若,有過三個妻子,四個情婦;
胡適雖說怕老婆,卻將嫖妓進行到底;
林徽因嫁給梁思成後,竟與丈夫開誠布公地談自己的精神出軌:“我同時愛上了兩個人!”
不得不說,民國時候人們的婚戀觀很開放,但是很少有美滿。
可縱觀冰心和吳文藻兩人,卻終其一生沒有绯聞,一輩子恩恩愛愛,琴瑟和鳴。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
吳文藻無疑是冰心的“靈魂伴侶”。
吳文藻和冰心倆人的感情,從相遇開始就很有趣。
1923年8月17日,23歲的冰心搭乘“約克遜”遊輪赴美國西雅圖留學。因受同學吳摟梅之托,在船上找其弟吳卓時,卻誤打誤撞與吳文藻相識。
初識的他們開始閑聊起來,當得知冰心想選修文學,吳文藻便向冰心推薦了幾本十九世紀著名英美評論家拜倫和雪萊的書。
沒想到這些書冰心都沒看過,吳文藻直言不諱地說:“你如果不趁在國外的時間,多看一些課外的書,那麽這次到美國就算是白來了!”
吳文藻的話深深刺痛了冰心。
此時的冰心,在國內已經小有名氣,曾出版過詩集《繁星》和小說集《超人》,幾乎每一個和她初識的人,都對她都有著幾分仰慕,從來沒有人像吳文藻這樣直接指出過她的缺點。而這反而讓冰心對吳文藻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好感。
一直以來,溫婉的冰心身邊就從不缺乏追求者。在抵達求學的波士頓威爾斯利女子大學研究院不久,冰心就收到很多同船朋友的來信。
對于這些信函,冰心都只用威校的風景名信片簡單進行了回複,唯獨對吳文藻,她用心寫了一封信。
《圍城》裏的方鴻漸曾說,男女之間交往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借書,一借一還,不就是熟悉了嗎?吳文藻深谙其中道理。好在吳文藻和冰心趣味相投,吳先生雖然是理工科男,但對文學也很感興趣。因此他每逢買到一本好書,看過之後就寄給冰心,還與冰心一起分享心得體會。
一個不解風情的理工科男能想到這樣新穎的方式含蓄又巧妙地表達愛意,讓冰心覺得既感動又有趣,很快地,她就與吳文藻墮入了愛河。
1929年6月,29歲的冰心和28歲的吳文藻在燕京大學舉行了婚禮
兩人的婚後生活充滿了恩愛和趣味。
有一次,吳文藻拿了一張冰心的照片擺在自己書桌上,冰心看到後就俏皮地問:“你是天天看呢,還是就這樣擺著?”吳文藻笑說:“當然天天看。”于是調皮的冰心就趁著吳文藻不在,把自己的照片換成了女星阮玲玉,結果吳文藻好幾天都沒發現。等到冰心提醒他,他才尴尬地笑著把照片換回來。
冰心還常常拿吳文藻打趣,笑稱他是個“傻姑爺”。她還將自己的文學天賦,用在吐槽吳文藻身上,可以說是“專業坑老公”了。
有次清華校長梅贻琦來做客,閑談之余冰心詩興大發,寫了一首寶塔詩:
馬
香丁
羽毛紗
樣樣都差
傻姑爺到家
說起真是笑話
教育原來在清華
這首詩雖然不長,卻有三個“典故”。有一次,孩子讓吳文藻買點薩其馬,由于孩子不會說全名,只說“馬”,結果吳先生到了點心鋪,就耿直地說要買“馬”。
還有一次,冰心和老夫人在院子裏賞花,把吳文藻也請來共賞。吳文藻大概心還在學術上,就心不在焉地問:“這是什麽花?”,冰心故意逗他說:“這是香丁”。
吳文藻還沒回過神來,于是又重複了一次:“哦,原來是香丁。”衆人聽了不禁捧腹大笑。
又有一次,冰心讓吳先生買一件雙絲綢的夾袍面子,結果吳文藻到了布店,這兩樣東西都說不出來,只說要買“羽毛紗”。笑得老嶽父合不攏嘴,直言說:“這個傻姑爺,可不是我給你挑的”。
聽了冰心對她的寶塔詩的解讀,梅贻琦忍不住神補刀了兩句吐槽:“冰心女士眼力不佳,書呆子怎配得交際花。”
和有趣的人在一起,每天都環繞在幽默風趣之中,她能把生活裏的一地雞毛都過成一首詩,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又怎麽會厭煩呢?
當然,冰心的一生也不全然是順風順水的。
1958年,吳文藻被錯劃爲右派。
在那個年代,夫妻互相出賣、互捅一刀的事例屢見不鮮。
老舍被打,帶傷半夜回家,可家裏人幹脆不給他開門,水都沒給他倒一杯。老舍絕望透頂,自己半夜去了太平湖。
建國以後,沈從文和張兆和思想上有分歧,張兆和求“進步”,而沈從文覺得世界變得很荒誕。數年的時間裏,沈從文甚至不能在家生活,文革中他更是受到了很大的沖擊和折磨,精神一度崩潰。
可是,在經曆這些風潮的時候,冰心和吳文藻始終站在一起,互相鼓勵,互相支持。兩個人以樸素而溫婉的方式呵護著共同的幸福,數十年如一日,真正做到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文革期間,冰心自己也受到了沖擊,進了“牛棚”,後下放到五七幹校接受勞動改造。
文革結束後,兩人迎來了風平浪靜的生活。
1985年,吳文藻先生腦血栓去世,這對于冰心來說,打擊是巨大的。但即便失去了一生的伴侶,但她依然沒有因此而頹喪。
在失去吳文藻的十五年裏,她認真寫作,迎來了第二個創作的高峰;
她養了一只叫“咪咪”的貓,逢人就誇貓多聰明。只要來訪的人投來懷疑的目光,冰心老人就立即讓咪咪進行表演“sit down,please.”還啧啧贊歎自己的貓聽得懂英語。
1999年,冰心老人與世長辭。
子孫按照兩位老人的遺願,將二人骨灰合葬,骨灰盒上寫著:“江陰吳文藻,長樂謝婉瑩”,真正做到了生同衾,死同椁。
舒婷的《致橡樹》詩中有這麽一句: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爲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這也是冰心的愛情觀:彼此作爲獨立的個體存在,相互尊重、支持,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不離不棄,相伴相守。我既能陪你顯赫人前,功成名就,也能陪你粗茶淡飯,細水長流。
03、冰心與林徽因的“戰爭”
現代人最津津樂道的一件“陳年舊事”,是冰心與林徽因的“戰爭”。
算起來,冰心和林徽因頗淵源滿深。冰心丈夫吳文藻、林徽因丈夫梁思成是清華大學1923級的畢業生,屬于同學加室友鐵杆關系。
而冰心、林徽因均從福州大家族走出來,前輩們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關系。
一直到1925年,他們四人還在美國異地相聚,遊山玩水談天說地,還舉行了幾次野炊,留下唯一的四人合影。一般情況下,按此路徑發展下去,他們一定會成爲好朋友。
事與願違,後來冰心和林徽因二人公開結怨,有點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這讓後人爲之唏噓不已。
那時候梁思成與林徽因夫婦住在北總布胡同3號的四合院,徐志摩、金嶽霖、周培源、胡適、朱光潛、沈從文等文人經常在周六下午聚會梁家,品茗談天,坐論天下事。
每逢朋友相聚,風華絕代、才情橫溢的林徽因,總是成爲聚光燈中心。隨著時間的推移,梁家的交往圈子影響越來越大,漸成氣候,形成了20世紀30年代北平最有名的文化沙龍,時人稱之爲“太太的客廳”。
我們的太太自己以爲,她的客人們也以爲她是當時當地的一個‘沙龍’的主人。當時當地的藝術家、詩人,以及一切人等,每逢清閑的下午,想喝一杯濃茶,或咖啡,想抽幾根好煙,想坐坐溫軟的沙發,想見見朋友,想有一個明眸皓齒能說會道的人兒,陪著他們談笑,便不須思索地拿起帽子和手杖,走路或坐車,把自己送到我們的太太的客廳裏來。……在我們太太那‘軟豔’的客廳裏,……雲集著科學家陶先生、哲學教授、文學教授,還有一位‘白袷臨風,天然瘦削’的詩人……太太已又在壁角鏡子裏照了一照,回身便半臥在沙發上,臂肘倚著靠手,兩腿平放在一邊,微笑著擡頭,這種姿勢,又使人想起一幅歐洲的名畫。”
林徽因看到之後氣得不行,認爲冰心實在嫉妒她的美貌與人氣,托人帶了一瓶山西陳醋給冰心。
還將冰心名字直接翻譯成“ice heart”。
除了“太太的客廳”事件外,還有一件事使兩人反目成仇。
林徽因在東北任教後生病,在醫生的建議下,梁思成將太太林徽因送至北平香山休養。休養期間,金嶽霖、張奚若、羅隆基、淩叔華、沈從文等人常結伴去看望林徽因,而徐志摩更是三番五次去看望林徽因。
本來徐志摩與林徽因之間就是戀情朦胧的,現在兩人都成家了,徐志摩還這麽不檢點,畢竟人言可畏。冰心實在看不過去了,也跑到山上看望林徽因,冰心勸過她不要心軟,別被徐志摩的詩意欺騙,因爲她覺得那是“遊戲”。
不久,應丁玲稿約,冰心寫了一首詩《我勸你》,詩裏描寫“一個有夫之婦愛上了一個詩人,被他的詩情畫意俘獲,而她的丈夫卻很痛苦,但不可能永遠糊塗……”
詩中寫道:只有女人知道女人的心,雖然我曉得,只有女人的話,你不愛聽。
林徽因與冰心公開結怨,表面上是一些瑣碎的事,不外乎冰心看不過去林徽因的言行,使用公開渠道提出規勸,暫不論方式方法的問題,其實源于兩人的性格、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差異性。
冰心傳統思想中看不慣林徽因的種種作爲,而林徽因的靈性性格也無法忍受別人對自己指手畫腳,同一個小圈子的兩個女人反目,看似都是因爲小事,實則在他們看來並非是小事。
假如,冰心能忍住對她人的善意指手畫腳。假如,林徽因與之能及時溝通不針鋒相對。假如,冰心不把生活中對別人的看法寫到文字中針對性公開發表,也許沒有後續的事情。
只是,曆史不存在重來,假如永遠定格在過去。
04、冰心的幸福一生
冰心出生在一個家境優越,父母疼愛的家庭,受過最好的教育和熏陶,拿到最好的文憑,去最好的大學留學和教書,尋到好的老公,有好的際遇。
在事業上,冰心是一位多産的作家,散文、小說、詩歌、通訊、翻譯作品,幾乎各種文學體裁中都能夠找到她的身影,她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無可撼動。因此,她的文字無法表現出生命痛感,而是永遠春風化雨、滋潤人心。
郁達夫曾說:冰心女士的作品,以一種奇迹的模樣出現,生著翅膀,飛到各個青年男女的心上去,成爲無數歡樂的恩物。
今天是冰心先生去世21周年,謹以此文紀念這位敬愛的世紀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