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特約撰稿 劉中民
當地時間2022年7月30日,阿富汗首都喀布爾,14歲的阿富汗女孩Sara坐在墓地邊看書邊等待顧客買水。 視覺中國 圖
2021年8月15日,阿富汗塔利班勢如破竹地進入首都喀布爾,美國投入大量資源支持建立的“阿富汗伊斯蘭共和國”迅速崩潰;8月19日,塔利班宣布建立凸顯伊斯蘭主義意識形態屬性的“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8月30日,美國軍隊的最後一架運輸機離開阿富汗,在阿富汗駐紮20多年的美軍狼狽地完成撤離,並被外界稱爲恥辱的“喀布爾時刻”;9月7日,阿富汗塔利班塔宣布成立臨時政府。
阿富汗臨時政府組建後,被美國在2001年通過反恐戰爭推翻的塔利班政權重新主導阿富汗政治,而美國撤軍阿富汗的過程狼狽至極,更凸顯了美國現代世界霸權與前現代力量塔利班之間較量的荒誕結局。美國撤軍後,當時國際輿論多認爲阿富汗會成爲新一輪大國博弈的舞台,伊斯蘭主義力量塔利班治下的阿富汗政治走向也成爲廣受關注的焦點。
但是,伴隨一年來國際格局和世界秩序的劇烈變動,阿富汗塔利班複歸引起的地緣政治效應,似乎已經淹沒在俄烏沖突以及大國博弈等更具全球性的政治變遷之中,阿富汗塔利班的驚世複歸與治理國家的乏善可陳之間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阿富汗的前景也更加黯淡。總之,在國際層面,阿富汗似乎正在爲世界所淡忘或忽略;在國內層面,國家治理能力缺失、意識形態保守的塔利班再度使阿富汗迷失了方向。
政治統治缺乏包容,熱衷于壟斷權力和排斥異己
鑒于塔利班在1996—2001年第一次統治阿富汗期間的劣迹,國際社會都期待複歸的塔利班組建包容性政府,特別是能夠充分吸納阿富汗原政府力量以及非普什圖民族力量,避免阿富汗再次陷入民族、教派和軍閥混戰,但無論是在政府組建,還是在對待其他政治力量方面,塔利班仍表現出對權力的壟斷性和不容異己的排他性。
首先,臨時政府的構成體現了塔利班對阿富汗政治權力的壟斷。在塔利班控制喀布爾之後,阿富汗國內外一致要求塔利班建立包容性政府。阿塔發言人穆賈希德于2021年8月17日表態稱,塔利班不會進行清算和報複,並承諾組建包容性政府,歡迎各政治派別以及社會各階層代表加入新政府。但阿富汗臨時政府基本上是由塔利班所壟斷的政府,而非其承諾的包容性政府。
從政府構成的組織結構看,阿塔內部各派壟斷了政府所有核心職位,且均由阿塔最高領袖阿洪紮達任命。從政府構成的民族結構看,臨時政府33名要員中30人爲普什圖人,非普什圖人只有3人;塔吉克人和烏茲別克人在臨時政府中占比嚴重不足,而信奉伊斯蘭教什葉派的哈紮拉人在臨時政府則沒有任何代表。在阿富汗的民族構成中,普什圖族占40%,塔吉克族占25%,還有哈紮拉(9%)、烏茲別克(9%)、土庫曼(3%)、俾路支(2%)等20多個少數民族。因此,臨時政府的組成顯然與阿富汗民族結構嚴重脫節。從政府組成的性別結構上看,臨時政府名單上完全沒有婦女擔任部長等高級職位,這也反映了塔利班對女性的一貫保守政策。
2022年6月30日,阿富汗臨時政府召開了成立以來首次大支爾格會議,參加此次爲期三天會議的包括阿富汗全國約3500名宗教學者和部族領袖,生活在伊朗及巴基斯坦的阿富汗難民代表。而女性和包括前總統卡爾紮伊、民族和解高級委員會前主席阿蔔杜拉在內的阿富汗著名政治人物並沒有受邀參會,足見此次會議仍缺乏包容性和代表性。這也恰如阿富汗問題專家喬利恩·萊斯利(Jolyon Leslie)所言:“塔利班代表的是塔利班,而不是阿富汗。在過去的近一年時間裏,有一半的人口根本沒有在現在這個政府中獲得代表。”
其次,對其他政治力量的報複和排擠體現了塔利班不容異己的排他性,並突出表現爲塔利班對前政府官員、非普什圖族群以及“道德犯罪者”的報複、虐待和處決。根據聯合國發布的《阿富汗2021年8月15日至 2022年6月15日的人權報告》,2021年8月17日,阿富汗臨時政府宣布大赦前政府官員、國家安全和國防部隊成員。然而,這一大赦並未得到持續執行,根據聯合國阿富汗援助團的記錄,在2021年8月15日至2022年6月15日期間,阿富汗臨時政府成員至少對160名前政府和安全官員實施法外處決。聯阿援助團的報告還詳細敘述了被指控隸屬于武裝團體的個人被法外處決的情況,以及對被指控犯有“道德”罪行的個人進行殘忍、不人道和有辱人格的懲罰和法外處決的情況,以及執法人員過度使用武力的情況。
經濟發展能力缺失,人道主義危機嚴重
由于塔利班缺乏經濟管理能力和美國撤軍後的混亂局面,以及國際援助的減少,阿富汗陷入了嚴重的經濟與社會危機,人道主義危機持續加重。世界糧食計劃署2021年10月發布的報告顯示,95%的阿富汗人吃不飽飯,2280萬阿富汗人(即超過阿富汗全國一半的人口)面臨嚴重糧食安全問題,320萬5歲以下兒童嚴重營養不良。根據聯阿援助團的報告,史無前例的全國性經濟、金融危機加劇了阿富汗的人道主義危機。至2022年6月15日,至少59%的人口現在需要人道主義援助,比2021年初增加了600萬人。國際危機組織專家格雷姆·史密斯(Graeme Smith)在走訪喀布爾後指出:當聯合國和其他人道主義機構已經縮減了今年的大規模援助行動時,阿富汗人就無法依靠緊急救濟金生存下去。阿富汗獲得了暫時的和平,亟需結束該國的孤立狀態,現需要發展援助,並說服西方和地區政府幫助阿富汗的經濟複蘇。
阿富汗的經濟困難盡管與其長期戰亂、積重難返有很大關系,但也與塔利班長期充當反叛組織角色,缺乏治理能力,以及對治理國家不適應密切相關。格雷姆·史密斯在走訪喀布爾的過程中發現,“塔利班中一些人承認,在經曆了數十年鬥爭中的農村生活後,他們對管理國家政府的任務感到不安。”一名與塔利班關系密切的阿富汗消息人士指出:“管理政府是他們面臨的最大噩夢。他們對所有的發展都感到驚訝。”他指出,塔利班高層在重新回到喀布爾之後,國家在20年之間發生的巨大改變使塔利班難以適應。“他們是來自傳統農村的力量,一步步到達城市,但是與努力讓自己融入城市相反的是,他們希望讓城市融入他們的傳統中,希望讓我們看起來像他們,有著和他們一樣的信仰和愛好。”
美國停止對阿富汗的援助、凍結阿富汗財産並任意爲美國所用等做法,進一步加劇了阿富汗的經濟困難。在美軍駐紮期間,美國政府平均每年爲阿富汗民選政府提供20億美元的民事援助以及46億美元軍事援助資金。但隨著美國與其盟友完成撤軍,來自西方世界的經濟援助和投資基本停止。2021年2月,美國總統拜登簽署行政命令,要求將阿富汗央行70億美元的在美資産均分,其中35億美元授權注入所謂“阿富汗人道主義援助信托基金”,其余35億美元擬用作“9·11”事件受害者賠償金。美國這種釜底抽薪的做法無疑極大加劇了阿富汗的經濟危機。此外,地震等自然災害也進一步加劇了阿富汗的經濟危機。2022年6月22日,阿富汗東部發生強烈地震,造成1000多人死亡,數千人受傷。
安全管控不利,難以與極端組織徹底切割
塔利班在控制極端組織並與極端組織切割方面困難重重,使阿富汗的安全環境依然十分惡劣。
首先,阿富汗臨時政府建立後,盡管阿富汗國內沖突的強度和烈度有所下降,但塔利班與反對派的沖突、恐怖襲擊、族群沖突等暴力沖突造成的傷亡依然嚴重。
根據聯合國阿富汗援助團的報告,在2021年8月中旬至2022年6月中旬期間,聯阿援助團記錄了2106名平民傷亡的數據(700人死亡,1406人受傷)。大多數平民傷亡是由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呼羅珊分支”針對少數民族和宗教少數群體發動的襲擊造成的,他們在這些少數民族和宗教群體去上學、做禮拜和日常生活的地方進行襲擊。
其次,塔利班政權在安全領域面臨的最大壓力來自“伊斯蘭國呼羅珊省”、“基地”組織等極端組織的挑戰,以及如何與極端組織切割關系的壓力。
在安全領域,塔利班面臨的最嚴峻的挑戰來自“伊斯蘭國呼羅珊省”(Islamic State Khorasan Province,簡稱ISKP;也稱Islamic State-Khorasan,簡稱IS-K)。在美國撤軍前後,“伊斯蘭國呼羅珊省”成爲阿富汗主要恐怖襲擊的發動者,這不僅給塔利班造成維護國內安全的巨大壓力,而且還會給塔利班的民族和解制造重重困難,因爲“伊斯蘭國呼羅珊省”不斷襲擊信奉什葉派的哈紮拉族。例如,2021年10月8日昆都士清真寺襲擊案、10月15日坎大哈清真寺襲擊案均造成至少150人傷亡。恐怖襲擊除針對信奉什葉派的哈紮拉人外,也針對學校、塔利班以及聯合國等目標。
“伊斯蘭國呼羅珊省”在很大程度上是“伊斯蘭國”在阿富汗滲透與塔利班內部分裂相結合的産物,它對塔利班的威脅既包括意識形態威脅,更包括巨大的現實威脅。首先,在意識形態層和政治鬥爭層面,“伊斯蘭國呼羅珊省”不斷攻擊塔利班的“叛教”行爲,這加劇了塔利班內部的分裂,而塔利班內部強硬派和溫和派的矛盾也恰恰爲“伊斯蘭國呼羅珊省”的蠱惑提供了條件。其次,“伊斯蘭國呼羅珊省”頻繁制造恐怖襲擊,使阿富汗本已異常脆弱的安全環境雪上加霜,也使塔利班難以集中精力進行國家重建。最後,“伊斯蘭國呼羅珊省”不斷煽動教派矛盾,並發起對什葉派哈紮拉族的恐怖襲擊,不利于塔利班與哈紮拉族和解。(參見劉中民:《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呼羅珊省”:阿塔最嚴峻的挑戰》)
塔利班與“基地”組織的關系是否已完成切割同樣存在巨大的不確定性,而外界多認爲塔利班並未與“基地”組織進行徹底切割。美國撤軍後,“基地”組織頭目紮瓦希裏曾再次宣布效忠塔利班。而2022年7月底紮瓦希裏在塔利班控制的喀布爾市區被美國無人機擊斃,更使外界確信“基地”組織依然和塔利班存在密切聯系。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研究員阿蔔杜勒·巴西特(Abdul Basit)分析指出,美國的暗殺行動使塔利班在兩條戰線上都陷入了困境:“一方面,它可能導致塔利班失去華盛頓僅剩的信任,並使其在短期內獲得國際承認的機會化爲泡影。因爲人們發現協助組織‘9·11’襲擊的‘基地’組織首領被允許居住在喀布爾。另一方面,這次暗殺很可能使塔利班與‘基地’組織的關系嚴重受損且無法修複。在紮瓦希裏被殺之前,兩個組織之間的關系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的。”
固守意識形態底線,社會管理保守落後
塔利班依然無法放棄伊斯蘭主義意識形態,社會管理封閉保守,阿富汗民衆、特別是婦女權利無法得到保障。
塔利班的溫和化主要表現爲放棄其過去曾經表現出的極端主義的一面(如炸毀巴米揚大佛、頻繁發動暴力恐怖襲擊、施行殘酷的伊斯蘭刑罰等極端做法),但塔利班並未放棄其伊斯蘭主義的意識形態底線,其基本宗旨是反對西方化、反對世俗化,主張返回伊斯蘭教的原初教旨、變革現存世界秩序、推翻現存世俗政權,建立由宗教領袖或教法學者統治的以伊斯蘭教法爲基礎的伊斯蘭國家和秩序。
在1996—2001年的塔利班政權統治時期,阿富汗全面推行所謂的“伊斯蘭化政策”。在宗教上嚴格遵循一神論,反對多神論和偶像崇拜;在政治上建立實施伊斯蘭教法的伊斯蘭政體。在社會文化領域,塔利班宣布取消各種文化和娛樂活動;男子必須留胡子,婦女出門要戴面紗、穿大袍;婦女不僅沒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更被取消參加工作和接受教育的權利。在法律領域,塔利班以嚴刑峻法處治違反伊斯蘭教法者。在宗教生活中,塔利班極力貫徹一整套刻板的清規戒律,強調遵循宗教教條,反對一切形式的科學技術及世俗文化和教育。
今年7月2日,阿富汗臨時政府召開的大支爾格會議閉幕,會上發表了一項由11項原則組成的決議:參與者宣誓效忠阿富汗臨時政府領導人;要求國際社會解凍阿富汗資産;呼籲與會者承認阿富汗臨時政府的合法性;宣布支持阿富汗臨時政府關于毒品的法令,打擊罂粟種植及毒品走私行爲;支持阿富汗臨時政府的政策,不幹涉其他國家內政,互相尊重,也呼籲其他國家不幹涉阿富汗的內政;禁止與“伊斯蘭國呼羅珊分支”進行任何形式的合作;武裝反對現政府就是叛亂;呼籲在伊斯蘭教法框架內關注宗教和現代教育、衛生、農業、少數民族和婦女、兒童的權利,關注經濟發展;反對神職人員通過媒體挑釁政府;呼籲鼓勵民族團結;神職人員支持阿富汗臨時政府爲阿富汗海外人士回國提供便利。從中可以發現,獲取國內外合法性、維護政府權威、實行伊斯蘭教法統治是塔利班關注的重點,具有濃厚的保守色彩。
就塔利班執政一年來的情況看,盡管其立場和做法有所改變,但並無本質改變。最爲突出的問題當屬婦女權利,發生了嚴重的曆史倒退。自從去年8月塔利班重新占領喀布爾後,阿富汗女性權利受到了全世界最嚴格的限制:她們被禁止接受中學教育;不能從事醫療和教育以外的絕大多數工作;出門遠行必須由一名男性監護人陪同;在公衆場合必須穿著覆蓋全身的布卡罩袍;等等。2021年12月初,塔利班曾頒布保護婦女權益的特別法令,但婦女就業和受教育狀況不僅沒有得到改善,而且後來頒布的新法令進一步限制了婦女權利。
2022年7月聯合國發布的報告更加明確地指出:對婦女權利的侵犯是迄今爲止阿富汗臨時政府管理中備受關注的方面之一。自2021年8月15日以來,婦女和女童充分參與教育、工作、公共生活和日常生活的其他方面的權利逐漸受到限制,甚至在許多情況下被完全剝奪。國際危機組織專家的調查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塔利班決定阻止沒有男性家屬陪同的阿富汗婦女單獨乘坐飛機;指示廣播公司停止以當地語言播放國際新聞;宣布男女分開參觀公園和大學;指導教師和學生不要戴領帶;以及施加其他限制條例。
此外,聯阿援助團的報告指出,阿富汗臨時政府通過鎮壓抗議活動和限制媒體自由來限制不同意見,包括任意逮捕記者、抗議者和民間社會活動人士,並對媒體發布限制。聯阿援助團的報告特別強調了阿富汗臨時政府的兩個機構——阿富汗臨時政府的宣傳美德和預防罪惡部和情報總局。前者發布的許多指示限制了阿富汗人,特別是婦女和女童的人權和自由。而情報總局的官員對被剝奪自由的人特別苛刻。聯阿援助團的報告詳細列舉了情報總局參與侵犯被拘留的個人人權的事例,包括法外處決、酷刑和虐待以及任意逮捕和拘留。
難以融入國際社會,與周邊國家沖突不斷
由于固守落後的意識形態和政治制度,塔利班政權在國際社會仍處于孤立境地,與周邊國家的關系也多有沖突。
首先,目前塔利班尚未得到國際社會任何國家的承認,仍處于缺乏國際合法性的孤立處境。在1996—2001年塔利班第一次執政期間,尚有沙特、阿聯酋、巴基斯坦三個國家承認塔利班政權並與阿富汗建立了外交關系,但自2021年8月“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建立以來,迄今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尚未得到任何國家承認,其根本原因在于塔利班政權的伊斯蘭主義性質、政府缺乏包容性、社會管理保守落後、公民權利特別是婦女權利遭嚴重限制、與極端組織關系切割不清等。
針對塔利班政權的困境,阿富汗民族團結運動領導人賽義德·伊沙克·蓋拉尼(Sayed Ishaq Gailani)指出,建立一個包容性政府以保護人權、婦女權利、解決女孩教育,是阿富汗臨時政府必須解決但尚未解決的問題。國際關系學者瓦利·福魯贊(Wali Forouzan)也表示:“塔利班積極努力通過外交手段與國際社會接觸,但沒有成功,因爲阿富汗仍未得到真正承認,其原因是對婦女、青年和媒體施加的限制。這些限制必須被取消。”
其次,美國撤軍後,美國和西方對阿富汗的關注不斷下降,而伴隨西方將戰略重點轉向俄烏沖突和大國博弈,阿富汗正成爲西方的“棄兒”。蘭德公司的報告認爲,美國對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的政策面臨接觸、孤立和反對三種選擇,隨著美國駐阿富汗大使館關閉,塔利班政權被美國制裁,孤立政策是美國政府在未來最有可能采取的政策手段。法國《觀點》周刊網站8月4日發表了呂克·德巴羅謝撰寫的評論《阿富汗,西方面臨的一個陷阱》,作者指出,西方國家已經將目光從阿富汗移開了。它們不想再與這樣一個讓它們在20年間投入如此之大的國家有任何牽連。“西方國家整體如鳥獸散,撤離喀布爾,這標志著始于20年前的一個曆史周期的終結。”正是西方的這種做法導致“阿富汗的經濟已然崩盤。銀行系統已經崩潰,外國投資也已枯竭。國際社會的資金援助大幅減少。”
最後,塔利班政權與周邊國家關系緊張,甚至發生武裝沖突。
塔利班曾經長期得到巴基斯坦支持,但塔利班上台後雙方關系因“巴基斯坦塔利班”問題持續緊張,兩國在邊境多次發生沖突甚至交火。塔利班與伊朗軍隊于2021年12月1日和3月7日兩次在邊境地區發生武裝沖突,導致數十人傷亡。2022年1月3日,塔利班在阿富汗北部與土庫曼斯坦邊防軍發生沖突。此外,阿富汗還與烏茲別克斯坦因阿富汗前政府軍的武裝直升機歸屬問題發生矛盾沖突,由于烏茲別克斯坦公開拒絕歸還阿富汗前政府軍的武裝直升機,塔利班對烏茲別克斯坦發出嚴重威脅。
總之,在取得軍事勝利並重新掌握阿富汗政權後,塔利班便因西方遺棄阿富汗、自身治理能力缺失、意識形態保守、發展道路迷失而陷入了困頓和迷茫之中。塔利班的內外政策存在著嚴重的悖論:塔利班若想融入國際社會,必須實行包容、溫和的政策,真正實現族群和解和國家重建,但塔利班的伊斯蘭主義屬性又決定了其無法放棄保守甚至是極端的治國方略,進而使其陷入國內和國際合法性雙重缺失的危機。
針對塔利班領導下的阿富汗,聯合國的一位官員評價指出,塔利班“還沒有真正確定他們計劃如何推動國家向前發展,事實上他們甚至還沒有做出決定。”國際危機組織專家格雷姆·史密斯也指出:“阿富汗的未來局勢仍然非常不確定,這主要是因爲塔利班尚未決定他們將爲這個新政府規劃什麽樣的道路。上台後,一些塔利班成員在適應從武裝分子向臨時政府官員的巨大變化時似乎有點迷失了方向。”
“中東睿評”是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劉中民教授的專欄,堅持現實性、理論性、基礎性相結合,以曆史和理論的縱深回應現實問題。
責任編輯:朱鄭勇 圖片編輯:張同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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