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當地時間10月3日就是下一屆奧斯卡獎最佳國際影片的提交截止日期。去年共有93個國家和地區報名參加,最終由日本影片《駕駛我的車》拔得頭籌。今年共有多少部影片成功送選,具體數據還要等待奧斯卡主辦方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稍後發布官方統計結果,截至發文,根據媒體的梳理,約有83部影片已確定送選。
戛納電影節仍是“沖奧”片倉
今年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的報名作品必須在2022年1月1日至2022年11月30日期間首次在各自國家或地區上映。截止發文,中國內地的選送影片尚未公布,而《風再起時》和《該死的阿修羅》分別代表中國香港與中國台灣參加角逐。其中,《風再起時》于8月的香港國際電影節上首次放映,《該死的阿修羅》是在3月正式進入當地院線公映。
《風再起時》
今年這已經確定送選的83部影片中,非洲國家贊比亞和烏幹達都是第一次報名,而埃及和尼日利亞各自的本土選片委員會一致達成共識,認爲今年沒有電影適合參加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的角逐,所以幹脆不送。
粗略過一遍今年的送選影片,不難發現最明顯特點就是沒有像前幾年的《寄生蟲》《酒精計劃》《駕駛我的車》那樣的大熱作品,這倒也爲今年的奧斯卡獎平添了一個看點。
《親密》
目前看來,戛納電影節仍是“沖奧片”的最大輸出源頭。比利時送選的《親密》(Close)就是今年戛納的評審團大獎獲獎作品,導演是現年31歲的盧卡斯·德霍特(Lukas Dhont)。他的上部作品《女孩》也是先拿到了2018年戛納的金攝影機獎(最佳處女作獎),隨後代表比利時“沖奧”。《親密》呈現了兩個小男孩之間真摯卻被成年人的世界侵蝕的關系,拍得簡單卻又動人,A24公司已拿下了該片的北美發行權。
《分手的決心》
還有韓國選送的由樸贊郁執導、湯唯和樸海日主演的《分手的決心》,也有今年戛納電影節最佳導演獎的加持,美國發行權被MUBI拿下。而拿到戛納最佳劇本獎的阿拉伯語影片《天堂來的男孩》(Boy From Heaven),則代表瑞典參賽——沒錯,只要是非英語片,哪怕說的並非該國主要語言,也可代表該國參賽。同樣道理,代表丹麥的《聖蛛》(Holy Spider)說的是波斯語對白,該片是今年戛納最佳女主角獎的獲得者。還有新加坡今年的送選影片是導演何書銘的長片處女作《花路阿朱媽》,影片講述的是一位新加坡師奶因熱愛韓劇而踏上首爾之旅的故事,影片大量對白都是韓語,也會在即將揭幕的釜山電影節上全球首映。
今年“沖奧片”中去過戛納的還有代表意大利的《鄉愁》(Nostalgia)和波蘭選送的《驢叫》(EO),後者由Sideshow公司負責北美發行,去年的最佳國際影片得主《駕駛我的車》就是由這家獨立電影領域的新廠牌負責北美發行。另外,參加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的《七五計劃》、《緊身胸衣》(Corsage)、《地中海熱》(Mediterranean Fever)、《多明戈與迷霧幽靈》(Domingo and the midst)也將分別代表日本、奧地利、巴勒斯坦、哥斯達黎加參賽。
福茂出局,威尼斯獲獎片《聖奧梅爾》代表法國“沖奧”
戛納電影節是在法國海邊城市戛納舉辦的,但是,法國今年選送的影片卻和戛納電影節毫無關系,而是相中拿到意大利威尼斯電影節評審團特別大獎的《聖奧梅爾》(Saint Omer)。
《聖奧梅爾》
作爲歐洲第一電影大國,法國每年會選什麽電影參加奧斯卡,曆來都是業界關注的焦點。不過,法國上一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還要追溯到1993年的《印度支那》。此後這三十年裏,多數時候他們連短名單都進不去,實在是讓法國電影界有些汗顔。
去年,法國推選的是在戛納拿到金棕榈大獎的《钛》,而非威尼斯金獅獎得主《正發生》。結果,《钛》連第一輪短名單都未能進入,引起法國民間和電影行業內部的極大爭議。在批評者看來,講述墮胎題材的《正發生》十分呼應美國當下的社會關切,如果當初選了它的話,很有希望能進到最後一輪,可結果卻是“金棕榈”勝過了“金獅”。
也有人質疑長期擔任戛納電影節掌門人的蒂耶裏·福茂,同時也把持法國“沖奧片”選舉委員會多年,利益相關之下,很難說清他有沒有摻雜私心。而且,據說正是他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導致法國有了如果當年戛納金棕榈獎得主是本土作品的話,該片就將自動代表法國“沖奧”的潛規則。
對此,福茂本人在接受媒體訪問時倒是口氣強硬地反駁說:“這都是事後諸葛亮的看法。選擇《钛》這麽一部獲得金棕榈獎的女性導演執導的類型電影來代表法國,我們感到非常驕傲。當然《正發生》也拍得很優秀,但假設當初選了它,結果又會如何,誰也沒法知道。只能說在這項比賽中,我們法國過去三十年來一直都不太走運。”
不管是不是運氣使然,總之是到了不改革不行的時候。八月,法國政府通過任命,法國電影局(CNC,即法國國家電影中心)局長多米尼克·布托納(Dominique Boutonnat)獲得連任,將繼續幹三年。而他也不負厚望,馬上通過了“沖奧片”選送委員會的改革章程。原本長期出任委員的福茂外加恺撒獎主席維洛妮可·凱拉(Veronique Cayla)、法國電影聯盟(Unifrance)主席塞爾熱·圖比亞納(Serge Toubiana)統統被“掃地出門”。
改制後的法國“沖奧片”選舉委員會的成員不再固定,每年由文化部直接遴選七人,基本構成是制片人、電影從業人員和國際電影銷售代理各兩名,再外加一位權威業內人士。法國電影聯盟主席塞爾熱·圖比亞納和法國電影局局長多米尼克·布托納則負責旁聽整個選片流程。
今年選片會的評委是導演雅克·歐迪亞(Jacques Audiard)和米歇爾·貢德裏(Michel Gondry)、制片人菲利普·魯斯萊(Phillippe Rousselet)和蒂達·多梅裏(Didar Domehri)、銷售代理艾娜美·帕納西(Henameh Panahi)和格雷高利·梅林(Grégoire Melin),外加電影發行人阿麗亞娜·托斯卡迪布朗第(Ariane Toscal du Plantier)。
最終,這七位由報名的33部法國影片中選出愛麗絲·迪歐普的《聖奧梅爾》、米娅·漢森-洛夫的《晨光正好》(One Fine Morning)、埃裏克·格拉韋爾的《全職》(Full Time)、艾麗斯·威諾古爾的《巴黎 重見》(Paris Memories)和麗絲·阿科卡與羅曼·格雷特聯合執導的《壞孩子們》(The Worst Ones)這五部候選作品。其中,女性導演的作品五居其四,而且都是年輕一代的新導演,《晨光正好》還是戛納導演雙周的大獎得主。
最終,似乎也與福茂的出局相呼應,去了威尼斯的《聖奧梅爾》脫穎而出,獲得代表法國參賽的機會。該片的北美發行權落在了霓虹影業旗下新成立的子公司Super Ltd影業手上,新公司有沒有機會扭轉法蘭西電影人三十年來的壞運氣,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西班牙與德國“沖奧片”各有看點
除了法國之外,西班牙的情況也值得關注。和法國的選片委員會喜歡搞小圈子的精英作派不同,西班牙的“沖奧片”由該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的1500名會員采用不記名投票的方式決出。積極地講,是比較能夠反映民意的,但換個角度來看,可能也容易流爲民粹。例如去年,阿爾莫多瓦的《平行母親》就沒能送選,取而代之的是商業片意味相比更濃重的《好老板》,結果該片倒是進了短名單,但未能拿到提名。
今年,原本外界比較看好的是拿電影文藝片領域開涮的黑色喜劇《主競賽》(Official Competition),結果這1500人選出的是加泰羅尼亞導演卡拉·西蒙的《阿爾卡拉斯》(Alcarràs)。當然,該片是今年柏林金熊獎的得主,本身也是成色十足。
《阿爾卡拉斯》
1986年出生的卡拉·西蒙是西班牙影壇當下最璀璨奪目的後起之秀。科班出身的她,2017年憑借處女作《九三年夏天》勇奪柏林電影節最佳新人獎,隨後該片還入圍西班牙戈雅獎的八項提名,並最終拿下最佳新人導演、最佳男女配角等三個大獎。而《九三年夏天》當年也曾代表西班牙參加奧斯卡獎的角逐,只是首輪就被淘汰了。講加泰羅尼亞語又是農村題材的《阿爾卡拉斯》是她的第二部作品,在西班牙本土拿到220萬歐元票房成績,實在是相當可觀;加上柏林金熊獎的加持,能代表西班牙“沖奧”也是無可厚非。
《西線無戰事》
此外,德國今年選送的是新版《西線無戰事》,可以說是別有意義。該片改編自雷馬克的同名小說,原著出版于1929年,之後很快就被好萊塢公司環球影業看上,翻拍成了同名英語片。1930年年底,該片在德國柏林隆重首映,獲得成功,但第二天晚上放映的那一場,卻遭到希特勒領導下的納粹分子的強烈攻擊,日後成爲宣傳部長的戈培爾親自上陣,率領一群打手大鬧影院,釋放臭氣彈,大肆叫嚷反猶口號。迫于壓力,當時的德國政府在一周後宣布該片禁止上映,膠片一律焚毀。直到1952年時《西線無戰事》才能重新與德國觀衆見面。曆經九十多年,德國人才第一次自己拍攝了一版《西線無戰事》——不過投資商是來自美國的Netflix,全球首映選的也是加拿大多倫多電影節。
俄羅斯不送片,奧斯卡方面松了口氣?
俄羅斯電影局在9月26日忽然宣布不會選送電影參加奧斯卡,但負責遴選影片的委員會主席帕維爾·丘赫萊伊卻公開表示自己反對電影局的這一做法。
原本早在9月23日,丘赫萊伊在接受塔斯社采訪時,還斬釘截鐵地說,委員會今年已收到多達122部俄羅斯影片報名,具體的審議和投票流程也都已經展開,很快就會決定選送哪部電影代表祖國參賽。沒想到僅僅三天之後,俄羅斯電影局就做出了“打臉”的聲明,也讓這位俄羅斯著名導演義憤填膺,他直斥這一決定“違反法律且完全繞過了我們委員會”,因此他當即宣布辭去委員會主席一職,以示抗議。
當然,從奧斯卡方面來看,俄羅斯電影的主動退出或許是幫了他們一個大忙。過去幾個月裏,雖然也有類似《柴可夫斯基的妻子》(Tchaikovsky’s Wife)這樣的俄羅斯影片能夠在戛納電影節嶄露頭角,但絕大多數俄國新片均遭到西方國家的全面抵制,難以獲得公開放映和參與文化活動的機會。倘若俄羅斯今年真有影片報名參加奧斯卡,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如何表態又是一大難題。是像戛納電影節那樣聲明藝術歸藝術,政治歸政治;還是幹脆一刀切,只要沾上俄羅斯三個字便一律抵制,恐怕到時又會引出不少爭議。所以,出現現在這樣的變化,估計奧斯卡方面不少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氣。
曆史上,俄羅斯從1992年開始報名參加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角逐,當年選送的是拿到那年威尼斯金獅獎的尼基塔·米哈爾科夫的《蒙古精神》,結果也順理成章獲得最佳外語片提名,最後惜敗于法國影片《印度支那》時,還有很多人爲它抱屈。1993年俄羅斯沒再報名參加奧斯卡,但1994年第二次報名,便憑《烈日灼人》拿到了小金人,導演還是尼基塔·米哈爾科夫。
《烈日灼人》
此後的這27年間,俄羅斯每年都按期報名,雖也出現過1998年那一屆尼基塔·米哈爾科夫的《西伯利亞的理發師》因爲拷貝沒能准時送到洛杉矶而被除名的情況,但整體而言還算是相當順遂,跻身短名單或是入圍提名名單的作品也屢有出現。比如,剛剛辭去選片委員會工作的丘赫萊伊導演,就在1997年憑《小偷》拿到過提名。
如今,持續近三十年的慣例終被打破,而曾拿到過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尼基塔·米哈爾科夫,前不久也在以俄羅斯電影工會主席身份接受塔斯社采訪時表示,“在我看來,選擇一部電影代表俄羅斯去一個實際上已不再承認俄羅斯存在的國家參加比賽,這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今年76歲的俄羅斯功勳導演甚至建議,曾經在蘇聯版圖內的國家可以自己搞一個類似奧斯卡這樣的電影獎項,與之分庭抗禮。
送選影片多是電影節獲獎或入圍作品
至于其它國家的送選影片,也多是在電影節上有所斬獲或受到好評的作品。
近年來較多獲得奧斯卡評委垂青的阿根廷和墨西哥今年選送的都是威尼斯電影節的參賽片,分別爲聖地亞哥·米特雷的《阿根廷,1985》和亞曆杭德羅·岡薩雷斯·伊納裏圖的《詩人》(BARDO)。而代表玻利維亞的《我們的家園》(Utama)、代表芬蘭的《女孩畫像》(Girl Picture)和代表烏克蘭的《克朗代克》(Klondike)分別在今年美國聖丹斯電影節上拿到了世界電影大獎、觀衆票選大獎和最佳導演獎,也都值得關注。
《詩人》
保加利亞原本送的是佐妮莎·索菲亞(Zornitsa Sophia)的《母親》(Mother),該片講述的32歲便不幸停經、失去懷孕機會的舞台劇導演愛蓮娜,轉而將全部心血投入兒童戲劇制作,爲關愛保加利亞乃至非洲孤兒付出一切的真實故事。結果卻因爲片中超過50%的台詞都是英文不符合最佳國際影片的參賽要求而落選。按照導演索菲亞的說法,她對此感到非常震驚,還特意掐秒表測算了一遍,得出的結果是該片非英語對白(包括保加利亞語、斯瓦希裏語和非洲馬賽語)要比英語對白長出至少30秒鍾,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徒呼奈何。最終,保加利亞補送了馬丁·馬卡裏耶夫的《機器之心》(In the Heart of the Machine),這部作品也是去年保加利亞全國電影獎最佳影片和最佳劇本的獲得者。
《機器之心》
12月21日,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將公布15部候選影片的短名單。最終獲得提名的五部影片將于2023年1月24日跟其它奧斯卡獎項的入圍作品一起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