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些讀者來說,街戲並不陌生。演街戲的時候,通常也有夜市或流動攤位,人頭攢動、
嘉年華式的氣氛,深受男女老少喜愛。街戲也爲個別方言社群提供與宗親共聚、維系感情的機會。
許翔宇 報道
65歲的李承璋上世紀60年代在合洛路加裏村度過19年的成長歲月,他當年總是期待村裏“做大戲”的日子,因爲這意味村裏將迎來一番熱鬧景象,他和童年玩伴又能痛快地玩樂幾天。
筆名懷鷹的李承璋是本地資深作家,“看大戲”是他兒時記憶中最深刻、缤紛的片段。
他憶述,村裏有一座天公廟(也稱玉皇殿)供奉玉皇大帝,每年農曆正月和七月,村裏中元會爲酬神和慶中元,請戲班在廟附近的空地搭棚演酬神戲,一般上演三至10天。
李承璋解釋,加裏村雖位于市區外沿,但還是相當閉塞,跟外界的接觸不多,平時沒什麽娛樂,村民視演大戲爲最隆重的節日。“每逢有酬神戲,幾乎全村老少都會前來觀戲。大人也會特別開恩,讓孩子在戲台前湊熱鬧……請來的通常是福建戲班,如新賽鳳、新麒麟、雙飛燕……”
“全島各處善男信女這時也會來天公廟上香,我們幫他們燒冥紙,多少能得到一些賞錢,積少成多,我們的校服、校鞋和文具等就有了著落,還有零用錢……七月的酬神戲非常熱鬧,戲台下有遊戲攤子,還有賣雪糕、炸油條、炸豆幹、零食攤……”
街戲作爲一種民間娛樂方式,和與之伴隨的鑼鼓喧天、熱鬧沸騰的氣氛,直至五六十年代還是全島各個村落及街頭巷尾常見的景觀。
街戲“人神共娛”
早從19世紀起,傳統地方戲曲就隨著華人移民來到新加坡,以福建、廣東、潮州及海南戲等南方劇種爲多。
新加坡戲曲學院院長陳有才說,節慶祭祀是早期華人生活裏重要的一部分,街戲可謂“人神共娛”,由于它是免費娛樂,尤其受一般勞工階層歡迎。演街戲的時候,通常有夜市或流動攤位,人頭攢動、嘉年華式的氣氛,深受男女老少喜愛。
另一方面,陳有才指出,街戲也爲個別方言社群提供與宗親共聚、維系感情的機會。例如,擁有150多年曆史的廣東八和會館,前身就是早期粵劇藝人形成的工會組織。
然而,隨著人們從鄉村遷入組屋新鎮,組屋區演出場地受局限,導致演出空間萎縮,加上不少中元會組織解散、方言式微及新興娛樂方式帶來競爭,街戲也面對觀衆流失的窘境。
文史研究工作者許永順認爲,街戲是在上世紀60年代開始走下坡。“過去,人們的娛樂選擇不多,隨著電影、電視的普及化,以及後來錄像光碟、互聯網的出現,搶走不少觀衆。”
約80年代起,不少戲班難以爲繼,相繼解散。去年3月4日,本地百年福建戲班“魏記福建新賽鳳閩劇團”在演完最後一場戲,正式走入曆史。
打理新賽鳳劇團事務40多年的班主蔡建福(79歲)說,戲班時常在大世界等遊樂場演出,後來逐漸接較多酬神戲的戲約。“當年在甘榜演出時,觀衆輕易就有七八百人,人們都是自己搬凳子來看戲。近年來,台下有時只有十幾人。”
蔡建福說,戲班靠廟會其實勉強還能維持,但主要演員都已年老,“硬撐下去不好意思”。“趁每年還有一兩百場戲時收手,也算是給新賽鳳留下好名聲。”
目前的職業戲班當中,活躍的福建戲班還有10多班;潮州戲班近年則三四班;廣東和海南戲班相信僅存一班。
許永順認爲,福建戲班草根生命力頗強,除了因爲福建人是本地最大方言群,廟宇酬神較習慣聘請福建戲班演戲,一些上了年紀的演員不把演戲當全職,爲老板減少固定發薪水的壓力,戲班一年有多少演戲的檔期就賺多少檔期。
蔡曙鵬: 本地酬神戲
仍具發展潛力
盡管在不少人看來,“看大戲”或許難再成爲大衆娛樂,主流觀衆與它漸行漸遠,但新躍大學高級研究員蔡曙鵬博士認爲,酬神戲仍有發展生機和潛力。
他強調,酬神戲演出空間如今雖然集中在廟會,卻沒有銷聲匿迹。“近10至15年,酬神戲因爲一些大型廟會比以往更旺盛,而有複蘇的迹象,演出質量也有所提升。”
蔡曙鵬也是戲曲學院前院長。他說,位于巴耶利峇“韭菜芭城隍廟”的酬神戲從90年代每年三四十場,增至近年120多場;兀蘭的“蔥茅園鳳山宮”每年也至少有20場,經常戲迷爆滿。這些廟會也常邀請海外劇團來演酬神戲。
蔡曙鵬坦言,戲班面對主要演員徐徐老去的困境,但還是有年輕人願意守護這門傳統藝術。去年成立的新職業福建戲班“小洞天”,演員及樂師平均年齡約35歲,大多數是50歲以下的壯年人,超過半數來自剛解散的新賽鳳劇團。
另一方面,仍有不少戲曲愛好者投入業余性質戲曲演出,包括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業余劇社並不代表演出素質低,業余演員當中不乏專業人士,他們憑興趣與熱忱,並且更有余力費心思鑽研戲曲藝術,在有需要的時候,也會在職業戲班的酬神戲中客串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