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愚人節,並非每個人都在搞笑。比如說,我與祎虹,就做了一件務實的事:父子攜手,分別代表廈門大學水科技與政策研究中心與思援淨水公益組織,邀請了國內外多位專家,在廣州保利世貿博覽館舉辦了一場“納濾與淨水”的科普講座。承蒙專家給力、粉絲捧場、聽衆厚愛,講座取得圓滿成功。
緊接著是清明假期,我跟祎虹說:古人言三十而立,你已近而立之年,應該隨二叔到老家鄉下去祭墓,既緬懷列祖列宗,也思考自己的人生責任。
他接受了我的建議,于是,我們倆在廣州分手道別,他北上去福建武平,我南下回新加坡。父子相見又分離,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在那揮手別離的瞬間,我卻突然想起我的父親,祎虹此行要去祭拜的祖父,已經長眠地下二十六年了。而我今年五十二歲,換句話說,在我的人生軌迹中,父親在世與去世的日子,前後各二十六年,今年恰好平分。想到這些,心情格外的沉重,在我途經香港返回新加坡的途中,不止一次,想改變行程,掉頭北上去老家,到父親的墓前:鏟土鋤草,點支蠟燭燒柱香,訴一下衷腸。。。
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只怪自己,事先沒有想到今年的清明節對我而言是如此的特殊。但原先制定的計劃己經不方便臨時變化了,因此,在猶豫與不舍之中仍然繼續前行,于今天淩晨回到了新加坡,父親去世後我南來學習、工作、生活與居住了二十五年的島國。然而,人是回來了,思緒卻留在了遠方,憶起家父在世時的點點滴滴。
冢父生于一九三六年,由于我的祖輩辛苦勞作、勤勞致富,積下了不少的山林與田地,在當地家境還算殷實。因此,兒時的家父應該受苦不多。我的祖父母爲他領養了一個童養媳,家父小時侯住在他的嶽父母家,跟他的大舅一起在縣城上私塾、小學乃至中學。應該說,那個年代的人,他是幸運的。
變故發生在轟轟烈烈的的土改運動之後,雖然由于袓父的未蔔先知,提前處置了家裏的山林與田地,沒有使我家評爲地主富農,但上中農的身份仍然壓得我家透不過氣來。那個年代,沒有貧下中農的苦大仇深,當地又沒別的地主富農,你懂得。。。
家父十七歲那年,祖父不幸病故,他只好辍學回到鄉下,承擔起他作爲家中獨子無法回避的家庭責任。後來他的人生曆程,多有坎坷,一言難盡,在此按下不表。
所幸,他在與他的童養媳結婚又離婚數年之後,娶了我那目不識丁的母親,生了我們兄弟姐妹伍個,如今我們都已各自成家立業,且逐漸老去。此乃後話,以後再敘。
家父最大的不幸,乃是英年早逝。一九九零年他臨終時的一幕,至今仍然曆曆在目,我想這輩子永遠也不會忘懷。
好慚愧,當時我信誓旦旦向他承諾:長兄爲父,我一定代他照顧好他的其他兒女,我的弟弟妹妺。然而,在這方面,我顯然是說的多,做的少,沒有盡到我應盡的責任。
他們四個,沒有一個接受到了我所受的教育,讓我深以爲憾;就此,亡羊己難以䃼牢了。唯有寄希望他們的下一輩,希望家父的孫輩都能享有完整的學曆教育,讀到博士,這並不是爲了一個頭街,也決非是爲了攀登科學高峰,而是爲了豐富他們的人生,增長他們的心智。
祎虹身爲家父孫輩中的老大,希望你今天到他墓前,能許下諾言:盡早結婚,攻讀博士。這二件事對你的重要性,遠超公益與創業。
公益之心,難能可貴,理當鼓勵,我也支持。但你還年輕,不能把它當作一個職業,希望你能認同。創業雖然時髦,但我們家族的現狀,更需要的是你能融入其中,參與了解,逐步成長,既爲自己尋找人生目標,更爲所有的弟弟妹妹做好表率。
春光、新光、新秀、新蓮:等我把這封信發給你們的時候,相信你們己離開武平縣城,驅車二十裏,再爬山越嶺,快到家父的墓前了;當你們點燃香燭之後,希望祎虹能代我把上面的文字念給長眠地下二十六年的家父,以寄托不孝之子對他的哀思,以及讓他明白我對他的孫輩的期望。
袆虹,今天掃墓,你在祖父墓前最後要說的是:安息吧,爺爺!
作者介紹:
藍偉光博士,國際知名膜技術專家,水處理專家,新加坡國立大學、北京大學、廈門大學教授,廈門大學水科技與政策研究中心首席科學家,亞洲太平洋地區海水淡化協會副會長,新加坡中國科技促進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