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人物
胡淵文
30多年前,蔡財寶遠赴英國倫敦學習當船運經紀時,發現這些項目主要是西方人的“遊戲”。
他心中有個疑問:“爲什麽亞洲人不能主導呢?”當時在本地一家小型船運經紀公司工作的他,于是立志要當亞洲船運經紀領域的龍頭。
14年後,他成功把公司的足迹擴展到中國、歐洲和美國,
成爲唯一業務遍布全球的亞洲船運經紀公司——東港海運(Eastport Global),他于2010年出任公司總裁。
隨著公司奠定亞洲領頭羊的地位,蔡財寶開始尋找下一個挑戰,四年前毅然放棄了總裁位置,選擇全力創業。
蔡財寶(59歲)創辦的科技起步公司船狂(ShipsFocus),專門針對船運界的痛點和缺口尋找解決方案,推動這個行業走數碼化路線。
本地有400多家船務代理公司,超過九成是小型公司,員工不超過10人,議價能力很弱。因此,蔡財寶推出了一個類似之前團購網站Groupon的綜合預訂服務。
不過,對許多公司而言,數碼化並不是一條自然的道路。雖說數碼化能帶來益處,但不少公司認爲,這附帶了更高的成本。因此必須要從公司的營運痛點下手,幫助他們降低成本。
蔡財寶舉例說:“我從租船的客戶著手,讓他使用訂船的應用軟件,他用了覺得很好,有記錄,可隨時查看細節,不像傳統打電話預訂可能産生糾紛。客戶習慣後,他會推動供應商也使用應用軟件。”
“我們要推出很多營運工具,幫助業者減輕負擔,然後把所有的點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平台。這樣的效果是事半功倍的,形成良性循環。”
事實上,目前船運業並不缺乏各類平台,但卻面對無人使用的困境。
“很多人看到平台的好處,就去設立,但這順序錯了,要企業數碼化,得讓他看到這麽做的好處。”
蔡財寶之所以了解船運業者的痛點,是因爲他在這個領域摸爬滾打了30年。說起來,他是誤打誤撞進入這個領域的。
1984年初他開始找工作,大約寄了70多封求職信。
很多崗位都對經驗和文憑有要求,直到一天他接到電話讓他去面試,他穿上唯一的長袖衣服去應聘。
這家公司是成立于1980年的M.T.管理(M.T. Maritime Management),後來發展成爲區域海運經紀領頭業者東港船運。
蔡財寶從船運培訓生做起,基本上就是打雜。“這一行要很努力,勤能補拙。別人每天工作八小時,我工作16個小時。”
功夫不負有心人,短短兩年後,蔡財寶被派駐倫敦學習。
最初公司主要爲棕榈油提供船運經紀服務,某一天蔡財寶了解到有一些化工品需要運送,但公司平時不接這類訂單。他剛巧認識一名擁有兩艘小船的船東,聯絡之後順利簽下了第一份定期租船合約(time charter),爲公司賺到5萬美元(約6萬5000新元)。
“我很喜歡創新,沒做過的事情,沒什麽可怕的。大膽去做,才能在這個過程中學習。”
1991年蔡財寶從歐洲回國,在公司設立化工品業務部門,第一個目標市場是中國,但那時中國大陸沒什麽大生意,于是他去台灣開拓商機。
一般化工貨物運送是船上交貨(Free On Board,簡稱爲FOB)的形式,由賣家租船。他希望能夠說服買家租船,爭取更多租約生意。
在台灣人生地不熟,他就捧著本黃頁,逐個打電話。第一家打通的是長春集團,對方告訴他無法租船,介紹他找下一家。于是這樣,他認識了多家台灣化工公司。
台灣之行並沒有如預期的改變買家做法,這讓他意識到,要買家控制貨船有困難,也算是他遇上的一大挫折。
首家亞洲經紀公司進軍大陸
1992年蔡財寶只身前往中國開拓市場,1995年在上海設立業務,東港船運成爲首家進軍中國大陸的亞洲船運經紀公司。
他回憶說,當時中國還在用外彙券、吃大鍋飯的時代。“我見了外輪代理單位的代表,開會完了剛好一陣好大的鈴聲響起,我才意識到是吃飯時間。突然間,一窩蜂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起下樓梯。大家的手裏都拿著舊時綠色的大口塑膠杯。這個畫面,讓我深深感觸到中國人多和吃大鍋飯的政策。”
如何成功開拓中國市場?他坦言並不是靠著一己之力。
他說:“我懂得如何物色人,鼓勵他,給他我們公司的品牌和支持,推動他去打造當地的業務。”
“我相信,經營企業就是要懂得如何物色人,讓他的利益和公司願景一致,他的成功就是公司的成功,公司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如果利益不一致,他就可能會想著去賺外快。”
簽下歐美幾個大客戶
奠定上海業務後,蔡財寶于1997年赴美國開拓市場,隔年設立辦事處,2000年則通過荷蘭鹿特丹開拓了歐洲市場,成爲唯一業務遍布全球的亞洲船運經紀公司。
其後公司迅速在兩年內把歐美幾個大客戶拿下,成爲美國最大化工公司陶氏(Dow)和德國最大化工公司巴斯夫(BASF)在亞洲的獨家經紀,這是兩家公司的合約頭一次落在亞裔經紀人手裏。當時這兩家公司都在馬來西亞設廠,每年運量在50萬噸以上。
談到如何拓展新市場,蔡財寶相信關鍵是敢敢去做。
“很多人會說,讓我們先來做市場研究。可我覺得膽識過人的人,在于膽,而不在于識。”
他指出,一家公司成功最重要的因素是背後的精神。“任何事都是從精神兩字開始。有了精神,就有了願景和框架,根據價值定下政策,制定系統和流程,再由人去執行。”
許多小公司的老板一離開,公司就會垮掉,主要原因就是老板沒有把精神傳承下去。
2015年,蔡財寶覺得自己達到了公司發展的目標,把東港海運發展成爲國際化公司,員工人數從最初的六七人,擴展到160多人。
幫助船運業走向數碼化,是他的下一個使命。
他向東港海運買下了自己于2010年開設的數據分析咨詢公司,改名爲船狂,並于2016年設立了ShipsFocus Services,公司包含了科技、咨詢和服務三大支柱。
蔡財寶說,船務界要走向數碼化,面對最大挑戰的是微小企業,但這些企業是最有價值的,最具創業精神,用最少的資源去取得最大突破。
“目前船運業其實碰到數碼化最好的良機,近年來的氣候變化顯著,船運業其實可以作出巨大貢獻。”
這是因爲行業內競爭導致了效率低下,船運公司在接訂單時並沒有優化運輸空間或路線。船狂提供了綜合船運的解決方案,把多名客戶的貨運整合起來,減少船只須要停靠的港口,可改善船運公司和客戶的財務情況。客戶除了中小企業,還包括挪威大型化工船運公司Odfjell和Stolt Terminal,雪佛龍(Chevron)也采用公司的特制軟件服務。
把舊3D變成新3D
蔡財寶認爲,本地船運業的數碼化進程可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在政府的鼓勵下,我們做的相對不錯,在亞洲算是領頭。但我們不能自滿,和歐洲比還是慢一拍,如挪威、荷蘭、丹麥等。”
從他個人經驗看,一個原因可能是本地人比較缺乏冒險精神,怕犯錯,選擇保守路線。
爲了推動數碼化,蔡財寶與本地風險創投公司求索創投(Quest Ventures)合作,投資船運業起步公司。他說,很多船運起步公司無法獲得很好的資源,因爲投資界並不了解這個領域。
新加坡企業發展局(ESG)也發現了這點,去年透過SEEDS Capital與新加坡海事及港務管理局推出了聯合投資夥伴招標,投資海事業起步公司,今年委任了六家投資合作夥伴。船狂是其中唯一的小型公司,和求索創投聯手設立了1000萬元的海運基金,投資起步公司。
今年,船狂與海事公司Innovez One合作,在兩個碼頭開發無接觸式櫃台服務,減少排隊時間,每年省下18萬元,有潛力改變行業使用傳統紙筆來記錄的做法。
蔡財寶坦承,海事業在吸引人才方面遇到挑戰。他形容海事業是3D行業——困難、肮髒和危險(difficult, dirty,dangerous),工作辛苦,不是朝九晚五,收入也不高。“我想把它轉變成另一個3D行業——顛覆、數碼化、去碳化(disrupt,digitise,decarbonise)。”
稱“不是讀書的料” 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蔡財寶小時候家境貧窮,大家庭共有八個孩子,他排行第七,是典型的甘榜小孩。一家人最初住在位于中央醫院現址附近森林裏的亞答屋,沒有衛生設備,下雨時屋頂就漏水。
“回憶起來是挺辛苦的,不過那時我很享受大自然的生活,總是喜歡躺在地上仰望天空幻想。”
父親10歲從福建移民來新加坡,在碼頭打散工,母親則縫布賺些家用。家裏三餐常常吃稀粥和花生,以致于蔡財寶小時候營養不良,當兵時身高1.73米,體重只有40公斤。
他11歲時候全家搬到了歐南園一帶的兩房式組屋,生活條件有所改善,但是卻面對生活方式變化的壓力,常常目睹左鄰右舍的艱難經曆。
蔡財寶形容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但有幸遇到非常好的教師。中學教師委任他爲班長,讓他信心大增。
或許因爲自己的經曆,他對孩子的教育觀念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好奇心、想象力和毅力。
例如,爲了鼓勵小女兒學習華文,蔡財寶一家去年參加了講華語運動親子才藝比賽,籌備練習一整個月,成功拿下冠軍。
他說:“學習語言注意力不應該只是在語言,而是在內容。”這次比賽後,小女兒對華文的興趣大大提升。